乔驸马没有家世,乔远舟随他入了公主府,所能依靠的除了公主府再无其他。
华阳公主的几个亲兄弟都在当初诸王之乱的时候死了,亲生母亲敏妃原是柳园望族,如今也早已衰微。
公主府想要在这皇城之中站稳脚跟,持续尊荣,只能依仗景和帝的皇恩。
很巧,乔驸马和乔远舟都有几分才干。
因而景和帝提携他们,他们亦仰仗景和帝的信任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容澈说:“陛下这些年一直喜欢提携没有依靠的清流人家和没落士族,乔家父子正好就是这样的人。”
“……”
沈凝柳眉轻拧:“说的是,像郑国公那等人物,只有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陛下才会动用。”
否则都是让他们赋闲在家。
景和帝登基之后便有意压下世家在朝堂的影响。
许多簪缨的世家看出陛下这番心思,自是冷笑不以为意,在朝中结党争权,却逐渐被陛下或用明刀或用暗箭打的落马。
之后其余实力尚存的世家便明哲保身,低调行事。
而明哲保身要离开朝政中心,一旦离开想要再一次把手插进去何其之难?
十数年的时间,当初能在朝中翻云覆雨的世家一个个被驱离,再无法靠近。
皇权空前集中,都被景和帝紧握在了手中。
如今只一个凌家,也已成了陛下心尖刺了。
如乔远舟和乔驸马这样能办事依靠的人,自然要比没什么价值的何瑶对景和帝来说有用的多。
一时之间,沈凝心底浮起无力之意,“太后她老人家,也有她的想法吧。”
就任凭乔远舟得了这样不了了之的处置了。
容澈拉住沈凝的手带她到榻前坐:“太后是不愿动干戈的,她也不会轻易干预陛下朝堂之事。”
沈凝听的又沉默片刻,才看向容澈,“你早知道会这样?”
“差不多吧。”
容澈盘膝坐在沈凝对面,挑茶,“乔远舟是朝廷命官,只这一点,就注定太后不会插手太多。”
“太后的面子,主要是在何瑶身上,让这桩事不以赐婚收尾。”
沈凝听着容澈的话,双眸落在面前的精致茶具之上。
她当然听懂了容澈的话。
因为何瑶和乔远舟这件事情,终究对于陛下和太后来说,并非要紧大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何瑶的分量也没有乔远舟和乔驸马重。
要不是太后,她更会被随意牺牲,如掉进湖面上的花瓣草屑一样,甚至激不起一点涟漪。
沈凝知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只是一旦直面这种残酷,心中也还是如冷风刮过一般不适。
片刻后,沈凝说:“郡主那般弱势,完全是因为华阳公主不看重,那乔远舟又是贼胆包天。”
“如今要有人能护她一二,彻底地离乔远舟远远的,说不准能因祸得福。”
“嗯。”
容澈点点头,“太后若要护她,自然护得住,只是太后……并非会随意护佑什么人的性子。”
太后多年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心性早已沉静如老水一般,不见任何波澜。
只要这江山稳固她便可安然。
即便是对容澈,疼爱归疼爱,也不会过度插手关怀保护。
这一点,从那三年之事上就能看得出。
容澈都自我折磨到了那般份上,太后亦不曾干预过。
何况对没多少情分的何瑶?
昨晚之事如非容澈出面相求,太后也不会插手。
想要得到太后彻底的护佑,更是难如登天。
沈凝微微皱眉,片刻后抬眸看着容澈,“你自小就在太后身边,这些年也时常去看她——”
“所以?”
容澈也抬眸瞧了沈凝一眼,继续将视线落到面前茶具之上,“好凝凝,你不会是想再让我求太后护着何瑶吧?”
“我已求过太后两次,太后可并非对我有求必应的人。”
如果这次还去求,容澈觉得太后或许也会答应。
他大概心里有些数。
但他或者沈凝以后不知会不会还发生需要请求太后相护之时……所以他不能把在太后那里的情分,浪费在别人的身上。
何瑶就是不相干的别人。
这样的话就是他最真实的心思,现实却也残酷。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无保留都告诉沈凝,让沈凝知道他的心思,面对现实,面对这样的他。
但此时他却并未直言……是因为昨晚。
当初容焕说起何瑶之事。
沈凝问容焕那样种种是否都是为了何瑶名节云云。
容澈分明从沈凝眼底看到了许多欣赏赞许之意。
那是对容焕品性的赞许和欣赏。
翩翩君子,端方雅正。
容焕的确是那样的人。
而容澈曾经是那样的人,如今却心肝肠肺全部变了颜色,成了这计谋深沉,表面儒雅淡笑,实则偏执阴戾之人。
容澈不喜欢沈凝对旁人那般欣赏赞许。
讨厌容焕那样雅正姿态。
更憎恶自己如今的样子,下意识地遮掩起来。
他看着面前精致讲究的茶具,袅袅白烟之间,那双眸之中拂过一抹阴沉。
真的不愿意这样。
可他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控制不住地会多思多想,再也无法回到当初,端端正正,如玉姿态了。
“阿澈。”
沈凝挪到了容澈身边来,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你好像心情不好,怎么了?”
“……”
容澈眼眸一晃,一切恢复如常,“没什么。”
“真的吗?”
沈凝仰头看着他。
方才他身上虽只是一闪而过的戾气,但却也被沈凝捕捉到了。
她不放心地抱住容澈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