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尝一尝。”
沈凝拿起竹节杯倒半杯,轻抿一口后挑了挑眉,“感觉还不错,也不知道算是茶好,还是我的手艺好。”
青竹在一旁晒药材,笑着说道:“师父会煮茶,也会品茶,不如王妃拿给师父尝尝看,请他指点一下。”
这小小少年平素对沈凝都是极为尊敬,态度谦恭。
但沈凝这个王妃,比起他自己的师父……尤其是在茶这种事情上,那就生疏笨拙,有些比不上了。
沈凝被这么一点,下意识地朝着玉虚尘那房间瞥了一眼。
房门关着。
窗户开了半扇,正好能看到他盘膝坐在榻上。
很巧现在他并未入定,眼神也顺着那半开的窗扇落在外面,不知瞧她煮茶多会儿了。
这会儿与沈凝视线相对,玉虚尘浅淡而客气地笑了下。
沈凝抿了抿唇,便倒了一杯茶水,去到玉虚尘房中。
不管怎么样,玉虚尘救过容澈,救醒了她的母亲。
线虫那件事情,也救了她。
既然他的徒弟都提了一句,一杯茶,他自是喝得的。
“我手艺粗陋的很,恐怕这茶不尽如人意。”沈凝将竹节杯送到玉虚尘手边,“茶叶还是先生的茶叶。”
“好。”
玉虚尘将竹节杯接过去,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赞道:“很是醇正,你的手艺不错,是妄自菲薄了。”
沈凝轻笑一声,随口问了句“是吗”。
她想玉虚尘是说好听话儿吧。
她煮茶的时候出神好几次,都是银眉喊她才回神继续。
煮茶这事,讲究时辰和火候。
她是根本没顾得上,口感肯定不如认真煮的好。
玉虚尘将那竹节杯中的茶水饮尽。
沈凝问:“要再来一杯吗?”
“有的话,当然。”
沈凝便接了杯子出去,重新为玉虚尘沏了一杯,又送到他手边去。
沈凝瞧他品的认真,忍不住说道:“阿澈煮茶更好一点,他日子过的十分精致,府上的上等名茶也很多。”
“有机会的话,让阿澈煮给先生,好好品一品。”
“好。”
玉虚尘点点头,把竹节杯放在一边。
沈凝瞧见他掌心的伤痕犹在,不由低头看了自己手腕两眼。
手腕上的痕迹,是当初为了救母亲放血,可能割的太深了,后来又受线虫算计,连番折腾下来,倒是留下了伤痕。
她以前都是很快就好啊。
不过眼下这伤痕,瞧着也是比玉虚尘的要浅淡的多。
沈凝不禁问道:“先生没有舒痕祛疤一类的药膏么?”
玉虚尘本还在看茶杯,闻言愣了一瞬,又见沈凝视线在他掌心伤痕扫,便明白了什么。
他抬起手来,目光也落到那疤痕上,笑了笑说:“自然是有的,也用了不少,不过或许是年纪大了,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变的缓慢。”
沈凝错愕。
年纪大了?
沈凝迟疑地问:“先生……您有多大年纪了?”
“已过天命之年。”
“五十……吗?”
玉虚尘点点头。
沈凝陷入不可置信的沉默之中。
虽然玉虚尘满头白发,可他的脸……实在是和年纪大毫不相干。
他的样貌看起来就像三十来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
成熟、内敛、平静,不需刻意便自然散发引人注视的魅力。
只是眼神沉静无波,一幅仙风道骨模样,自是较那些凡尘俗世里三十多岁的人更多几分世外高人的神秘气息。
是只看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厉害,需要尊敬、仰望的人。
她看待玉虚尘,从来都没有思考过年龄这件事情。
此时玉虚尘这么一提,沈凝怔怔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玉虚尘笑道:“我八岁拜师,二十岁收了文清做徒弟,文清今年都已经三十有六了。”
沈凝:“……”
默了片刻,沈凝问道:“那您和我娘他们结拜时——”
“不是二十七岁,就是二十八岁,总之不小了,四人之中,我年龄最大,你母亲年龄最小,游庄主比我小,比当今陛下又大一点。”
“……”
沈凝缓缓点头,“哦,原来这样……那您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如此驻颜有术!”
沈凝见过京中五十多岁的贵人,也见过五十多岁的贫苦人。
没有一个,是如玉虚尘这样容貌的。
仔细看,他的脸上除了眼尾几缕细纹之外,平整的毫无褶皱!
玉虚尘失笑道:“不曾专门驻颜……应该是多年修心养性,调内气阴阳,所以会让你看着这般意外吧。”
沈凝面露惊叹。
撇开那些她还不知道的旧事之外,玉虚尘这个人本身就很难让人生出抵触。
一来二去之后,沈凝便在他面前桌边坐下,闲谈起来。
沈敬轩从竹楼那边回来,还未进院子,便听到沈凝的笑声。
他脚步一停,隔着半开的窗,看到了沈凝与玉虚尘相谈甚欢。
就那般静静地看了片刻,他迈步上前到院中:“凝儿。”
“爹。”
沈凝回头一瞧,便既起身出来,走到沈敬轩面前:“你不是在陪娘说话吗?怎么又回来了?”
“拿一点东西给她看,取了就走。”
“哦。”
沈凝点头后,沈敬轩便进了房间,拿了个布包袱。
离开之前,他拍了拍沈凝的肩膀笑着说道:“玉先生懂的很多,你与他聊一聊,能长不少的见识。”
沈凝笑着点头:“的确。”
但沈敬轩离开之后,沈凝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起来。
她低头在院中站了会儿,没有再进去玉虚尘的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