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玉虚尘二十六岁,裴怀英十八岁。
纵然裴怀英游历三年,积累不少见闻和江湖经验,但在玉虚尘的面前,说起来还是小丫头。
他见多识广,能力卓绝。
但为人十分低调、谦和、内敛。
裴怀英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底便生出异样的好感。
之后与百花庄主和玉虚尘的接触中,也更多是偏向和玉虚尘。
后来百花庄主有了心爱之人。
裴怀英便几乎不怎么和百花庄主走动,在东陵的所有时间,都是和玉虚尘一起。
他们游历东陵、西陵名山大川,打抱不平,切磋棋艺武功。
他为她煮茶。
她为他制扇。
他陪她前往安南,救治她的母亲,稳住裴老夫人的病情,帮她一起招募壮丁练兵,加强安南武装。
还一起制定计划,剿灭流寇盗匪。
形影不离数年,谁也不曾主动提及“喜欢”二字,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是一对。
后来前往百花庄筹集军费,静王千里奔来。
说到此处,裴怀英稍稍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静王大约是对我有意,我离开静海之时并不知道这个。”
“是他追到百花庄之后,从言辞行为,我看了出来。”
她说的坦然淡定,没有任何炫耀之意,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就是平淡且冷静地陈述事实。
“他希望我和他回到静海去,我自是不可能去,只是念着当初在静海几分交情,也无法冷漠拒绝直接撕破脸。”
“那百花庄主心明眼亮,看出来了,于是便借我的名义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生辰宴,邀请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前去。”
“然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邀请我、静王,以及玉虚尘结为异性兄妹。”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些前去参加百花宴的人涉及到许多势力,静王骑虎难下,只能结拜。”
“之后没几日,各地局势乱了起来,儿女情长自然要被搁置一旁。”
“一番商议,从地图上划分负责范围之后,我们与静王重新分道扬镳。”
“原来如此。”沈凝缓缓地点头。
先前沈敬轩说过生辰百花宴的事情,沈凝也有过自己的一些猜测,没想到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
她忍不住问道:“那静王……便是当今陛下,对母亲十分殷勤的事情,玉先生呢?难道不曾表示?”
裴怀英摇头:“他还是那般淡如清风的样子。”
百花庄主都比玉虚尘要着急。
裴怀英继续说:“后来我们将诸王之乱平定,在冀州驻扎的时候,我看到旁人夫妻和睦,生儿育女心有所感,我便与他说,要结为夫妻。”
沈凝瞪大眼睛,“阿娘就这样直接说的?”
“是。”
裴怀英淡淡说道:“我说倾慕他,想成婚,想生儿育女。”
“……”
沈凝呆滞片刻,追问道:“那、那玉先生怎么说的?”
“他?”
裴怀英轻笑了一声,“他没有说话,不同意,也不曾拒绝,他对我的态度从始至终不曾变过。”
“我那时候觉得,他对我并没什么情分吧。”
“不过你姨母觉得,应该是有情分的。”
“因为他对我的确亲近,对旁的女子却有明显的距离,我自己也有所感受。”
“所以我想,他是性格使然,并非那种冒失冲动的毛头小子。”
“他曾有一次说过,待到一切定下,便是幸福之日,我想他应该说的是天下大定之后。”
“他那个人……虽不曾与人豪言壮语过,我却知道他胸怀广阔,揣着黎民众生。”
“之后我便不曾再提过儿女私情。”
“我是三军主帅,他是军师,我们就这样协同并进,一起配合平定战乱,陪着静王入了京师。”
“而后静王登基,封赏功臣。”
“他本是大功之人,可他却婉言谢绝,不愿受赏,其余从龙之臣,如母亲,如你父亲,都受了封赏。”
“静王……登基成了陛下,要选后立妃,频频召见母亲,我又如何不知他的心思。”
“也有部将曾劝过我,入主中宫——”
裴怀英一笑,低头看向沈凝,“可母亲横刀立马,三军主帅,跑到宫里做个皇后有什么意思?”
“那时候静王身边已经有好几个侧妃,入宫之后便被封了嫔妃。”
“他许是也知道,我并不太乐意,所以试探了一番,终究不曾明言。”
“母亲被赐了宅邸,想邀玉虚尘入府暂住,他不来……”
“他也始终在京城停留,每个月会出去一次,五到七天,但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回来,就这样……过了一年多。”
“母亲年岁渐大,而他无动于衷。”
“当初在冀州,母亲已经主动过一次,绝难再主动第二次,你姨母见我不快,竟冲动地下了药……”
沈凝惊诧,“姨母她——”
“她那时年纪还小,懂得什么呢?只觉得我和玉虚尘就是该在一起的,我们谁都不往前走那一步,她便要在后面推一把。”
裴怀英扬了扬头,继续说:“他武功极高,医术也超神,你姨母的药当然不好下在他身上,而是下在了我身上。”
“又去请了他前来,于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而我醒来之后,他已一走了之。”
裴怀英唇角轻扯,笑容冰凉,“那时候其实母亲就感受到了,与他之间的已有隔阂。”
“那些隔阂,是在灭胡之后生出来的,而且随着那几年征战,意见不合的次数增多,隔阂也越深。”
“是母亲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他没有离京,待我也并不冷漠,我便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是那件事情,他一走了之,我才明白我们之间的隔阂有多深!”
“我们不是一路人,根本也走不到一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