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安山山腹之中,太后留沈凝修养一日再前去虎贲营周旋,却是一留就一直留下了。
起先是太后担心她的身体要求的。
后来却是沈凝自己留下了。
睡了七八个时辰后,沈凝的脑袋清晰不少,对局势也重新进行了梳理,忽然觉得,景和帝受制于凌家的可能性不太大。
能从最无问鼎江山可能的一众皇子之中冲杀出来,登顶最高处的景和帝绝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对凌家,景和帝辖制这么多年,凌家都翻不起大浪来。
如今江山稳固,景和帝握紧各地兵权,掌握禁军,凌家想要在这时候让景和帝受制于他们,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退一步说,如果景和帝受制了,那凌家不会对京安山这里不管不顾。
起码要派人来控制一二吧。
可是——没有。
太后这里一切宁静。
她虽躲避,却其实不曾受到过骚扰。
唯一的骚扰就是沈凝。
因而沈凝与太后细细商议一番,决定让齐耘再入京去看看情况。
至于虎贲营那边,还是由太后身边的金吾卫前去,不过并不是调动兵力,而是就近观望,随时应对。
“多吃点儿。”
晌午时分,山中阳光最是不错。
太后让人间饭菜摆在了院中的木桌上,招呼沈凝一起用饭。
沈凝在想事情,吃的是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才动一筷子。
太后便忍不住提醒起来:“你这样吃饭,等饭凉了你才吃一半,冷着肠胃对身子不好的。”
“嗯,好啊!”
沈凝回过神来,朝着太后微笑,快速扒饭。
太后眉心微皱:“慢点儿!”
“哦!”
沈凝又应了一声,放慢速度,还打趣地问道:“这样的节奏您看着可满意吗?”
“……”太后无言地叹了口气,失笑摇头,自己去喝汤了,也不理会沈凝怎么用饭。
沈凝笑眯眯地夹菜吃饭,这回是真真儿认真吃东西了。
安安分分地吃饱喝足了,沈凝起身扶着太后手肘进房间:“太后,您对蓉妃了解多少?”
“怎么了?”
“有一点好奇。”沈凝将太后扶到桌边坐好,自己坐在太后身边,“我记事的时候她好像已经在宫中了。”
“那时候是封号萱嫔。”
“后来很快成了妃位,陛下多年来也对她十分宠爱……这次我到望月山去了一趟,知道了一些长辈们的旧事。”
“所以对陛下对蓉妃的宠爱很是好奇。”
曾经喜欢横刀立马保家卫国奇女子的景和帝,怎么忽然就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捧在了掌心?
而且是十多年宠爱不衰。
太后淡淡道:“蓉妃与陛下相识于微末,曾共患难过。”
“什么?”
沈凝怔了一怔,有些诧异:“倒是第一次听这个。”
“你年纪小,自然是不知道那些事情。”太后回忆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当初陛下还不曾问鼎皇位……”
珲州王实力极强,景和帝便前去协谈合作。
但珲州王自己也很有野心,不愿意和景和帝合作,便表面答应背后放冷箭。
景和帝在和谈顺利之后被珲州王暗算,流落平金渡口,被蓉妃所救。
而后蓉妃将他藏在自己家中数月。
“情分应该是那时候有的,蓉妃其实是个望门寡……”太后叹了口气:“身世十分可怜的。”
“陛下缓和好了之后,离开平金渡口,和旧部会合平定天下,待到一切平稳之后,将蓉妃接入了宫中。”
“因着曾经的情分,陛下对蓉妃极好。”
“蓉妃么……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也很是守分寸,这么多年不争不抢。后宫里的嫔妃很多。”
“有子嗣的更不少。”
“但与陛下共患难过,还能一直保持初心,永远不争不抢的却只有蓉妃一个。”
“你想想——”太后转向沈凝说道:“如果你是个男人,身边环肥燕瘦美女如云,可那些美女都别有用心。”
“不是贪图你的钱财,就是费尽心思让你给她娘家升官。”
“美人们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哪怕是一个笑容都是别有所图的。”
“这时候,有一个女子她不争不抢,没有任何二心,只是给你最温柔的关怀,你到她面前便感觉如沐春风,你会不会一直喜欢她?”
沈凝默默点头:“这样说的话,如果我是男人我也很难不喜欢蓉妃。”
“陛下虽是九五之尊,可骨子里也还是个寻常男人,他权掌天下,自是高处不胜寒,蓉妃是少有的舒适温暖之处。”
太后淡淡一笑,又说道:“不过你那皇后姨母,也是极为聪明的女子,如若她痴于儿女情长,她恐怕会活的非常痛苦。”
沈凝又点了点头:“是啊,不固执帝王宠爱,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活的足够清醒就不会轻易受人所制。”
太后却神色有些微妙,忽然说道:“她与你母亲情分极深。”
“……”
沈凝愣了一下,稍稍迟疑片刻,小声问:“太后,您喜欢我阿娘那样的人吗?”
“喜欢。”
太后笑起来,眸中浮起几分赞许之光,“哀家第一次见你母亲的时候,她穿着红衣,配着金甲,梳着男儿发髻,骑着枣红骏马……”
“那模样啊,让人看一眼便心折,哀家当时便想,若能时光倒转,回到小的时候,哀家也定然与她一样骑马射箭,做她那般意气风发的女子。”
沈凝轻声说:“可那样的意气风发,也吃尽了苦头。”
“哀家明白。”太后垂眸:“想要得到什么,必须先付出什么,你的梦想或许是别人奋力想要逃脱的痛苦。”
“就比如哀家也不想是哀家,想要做个寻常妇人,可惜事与愿违。人啊,不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