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相扶着地面,勉强站起身来,却是因为跪着的时间太久,人还没站稳,便往左边踉跄了一下。
有官员连声呼喊“相爷”,七手八脚地将凌相扶住。
小太监也赶忙上前,“哎呦”一声扶住凌相另外一边手肘:“您小心着点儿,慢点、慢点儿……”
凌相在众人扶持之下勉强站稳。
那小太监递出一方手帕,给凌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叫了其他的小太监一起上前,将凌相扶着进了勤政殿。
殿门嘎吱一声合上的时候,跪在门前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跪在此处请陛下处置谋害皇嗣之事,等于是让陛下处置安南裴家,处置冀州的白虎军团。
陛下这些年扶持安南,支持白虎军团。
做这种请求,陛下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只是凌相再三游说,说陛下会有所决定,他们这才随凌相前来。
凌家必定势大,如果没有把握也不会做这种决定。
因为大臣们一开始跪下时,还有些信心。
可跪了两个时辰还不见殿内有传话,大臣们都开始心慌意乱,深怕激怒景和帝惹来责难。
但就在这时候,凌相竟被请进了殿内。
而且那小太监那般恭敬体贴,想来是陛下已经做了决定。
如此——
皇后谋害皇嗣罪大恶极。
十一皇子原本就是个有些游手好闲的皇子,没了皇后他什么都不是,难成大器。
能帮他忙的睿王容澈、三王容焕以及郑国公都不在京城。
白虎军团也远在冀州千里之外。
这京城只剩下五王,还有凌家为助力。
看来马上就要换天了。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凌相被请进大殿之后,景和帝便吩咐人赐座,抬手示意凌相稍事休息,他自己低着头在翻阅各部公文。
大太监上前,给凌相端了一杯茶,“相爷请用。”
凌相忙道了谢,不接茶水也不入坐。
大太监低声劝道:“您还是坐一会儿吧,陛下手上的都是要紧的急件,要会儿时间才能处理完的。”
“这茶也是陛下先前吩咐的,您润润喉,稍等便宜。”
凌相迟疑一二,在大太监热情的劝说之下坐到了椅上,也接过了茶水。
景和帝将手边那叠奏本全部看完,御笔朱批结束,站起身来的时候,凌相手中的茶水也已经喝尽。
他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见礼:“陛下!”
“茶水如何?”景和帝从御案之后走出,神色平缓,“这是南岭的贡品,朕尝着味道还算不错。”
凌相微低着头,“的确不错。”
“喜欢就带些回家去泡来喝。”景和帝话落,便由小太监拿了八角盒子来放到他身边的小几上。
凌相眸子微眯,立即谢恩。
谢了恩之后,他将手中茶盏重新放回桌上去,“陛下,谋害皇嗣之事……”
景和帝冷声说道:“谋算皇嗣自是罪大恶极!不过凌大人,你真觉得皇后会谋害蓉妃腹中皇嗣吗?”
“皇后多年来的确毫无错处,可是这人心难测……”凌相徐徐出声道:“或许是陛下对蓉妃娘娘太过爱重。”
“所以让皇后娘娘生出了忧患警戒之意,一时糊涂便做了错事。”
“是么?”景和帝缓慢道:“朕的确对蓉妃多年来十分偏爱,也知道宫中不少嫔妃很是不甘。”
“但朕真的没想到,皇后竟会因为妒恨做出这等事情。”
他叹了口气,微拧着眉,神色似乎很是沉痛。
凌相看在眼中,心底却十分谨慎。
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这桩谋害皇嗣之事的始末,但他们二人却也都不会将这件事情直白地摊开来说。
如今只你来我往地说着场面话,各自的算计,他们各自也十分清楚。
凌相似是十分惋惜,也叹了口气:“人心难测啊。”
“是啊,人心难测。”
景和帝浅浅重复一声,眸光微妙地盯着龙椅扶手上的纯金龙头,“要是后宫妃嫔都能如贵妃,皇子都能如熠儿一般,大臣都能如凌相一般为朕分忧便好了。”
凌相立即礼数周正地说道:“老臣当年深受陛下提拔,多年来为陛下所倚重,原为陛下和朝廷尽忠,肝脑涂地,死不足惜。”
景和帝点点头:“朕相信。”
……
凌相在两刻钟后离开了皇宫。
走时也带走了那些与他一起前来请求景和帝的大臣们。
出宫之时,有个亲信大臣靠近凌相:“相爷,那事情——”
“定了。”
凌相言简意赅,“很快。”
亲信松了一口大气。
这也就是说,皇后之事马上就会有着落,太子之事也马上就会有眉目。
他们跟着凌家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天。
……
“都走了?”
景和帝站在勤政殿内寝殿窗口处,微闭着眼睛,任由清凉夜风吹在自己面上,淡淡地问道。
大太监低声说:“都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出宫。”
“嗯。”
景和帝轻飘飘地出了一声,沉默了良久,淡声说道:“你说朕是不是选错了?”
大太监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是有的人不值得。”
景和帝极为清幽地冷笑一声。
他转过身来,甩袖往外:“去关雎宫吧。”
大太监立即跟上去。
出了勤政殿,景和帝没有上龙辇,而是就这般步行前往,伺候的人和护卫的禁军也连忙跟在他身后。
他走的匀速缓慢。
文韬武略的帝王,即便是到了如今知天命之年,身子骨也是强健的。
那并不算短的一段路,他走下来竟也不曾有多的喘息之意,呼吸很是平稳。
进入关雎宫内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