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景和帝又是接连两声咳嗽,咳的有些猛烈。
因着这猛烈的咳嗽,苍白的脸色也被呛的有点通红。
伺候在一边的全禄赶紧上前来,给景和帝递了一只小玉盏,服侍着景和帝抿了盏中之物。
片刻后,景和帝喘了两口沉重的粗气,呼吸逐渐变得匀称起来,仰头靠着身后靠垫闭上了眼神。
裴皇后问:“陛下的病……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太医……”
全禄迟疑着开口,却是看了景和帝一眼后,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裴皇后眉毛微微蹙起,亦并未多问。
景和帝挥了挥手,全禄退走之后他才说道:“朕老了,身子难免出些问题,不过只是小问题罢了……”
顿了顿,景和帝转了话题:“朕见过凝儿了,她说你姐姐已经醒来。”
“十多年了……朕真的没想到她还能醒来,也是老天眷顾吧。”
说起此事,裴皇后的眸色也柔和起来:“不但是陛下,我也觉得姐姐很难醒来,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之术?”
“姐姐当初在我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看的清清楚楚。”
“可如今凝儿与我说起,我又想起当年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将姐姐带走时的安然笃定……”
“我忽然觉得,姐姐能醒来也不值得太过意外。”
“他本来就是个如神似仙之人。”
景和帝眸光悠远而缥缈,“是啊。”
两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回忆之中,内殿之中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景和帝轻咳了两声,慢慢说:“朕想见一见他们……见一见军师,见一见你姐姐。”
裴皇后垂眸,她又何尝不想见?
微微抿唇片刻后,裴皇后说道:“听凝儿的意思,军师不知何处去了,我姐姐,身子孱弱,恐怕也来不了京城。”
“是啊。”
景和帝喃喃一声,眼底浮动着诸多无奈和遗憾,“是啊,想见,似乎又是见不到。”
他看向裴皇后笑道:“你姐姐是忠义之辈,你亦是忠贞之人,如今,你也是朕少有信任的人了。”
裴皇后听在耳中,只觉无比讽刺。
少有的信任之人——
她与他表面夫妻内里君臣,多年来不曾有过任何旖旎遐迩之态。
她从不期盼也更无所谓。
他主持朝堂她立于后宫相互配合,也相安无事。
可他欺瞒她身孕之事,把别人的孩子送到她身边,让她当做自己的,养了那么多年!
如非凌家主导蓉妃私通之事,意外漏出这等消息,她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要呕心沥血,带着自己身后的所有,扶持一个别人的孩子上位,还心甘情愿要为那个孩子永远的保驾护航一辈子!
这就是信任!
可到了如今——
那一个月禁闭凤仪宫,让她被迫冷静,现在她早已看透时局,看透景和帝的冷漠无情,也为容煊这个不是亲生子的孩子所牵绊。
接近二十年的母子情分。
即便知道不是亲生的,如今亦无法斩断。
她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
以景和帝的心性容煊身世受疑,一旦现在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并非皇后嫡子,容煊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连带着自己这个皇后、定国将军府、安南裴家也会成为景和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要的永远是顺服听话的臣子。
“这一年来一直有朝臣上折子请立太子,朕……朕今日又翻到了一封先前的,朕如今身子也不好了,的确该有所考虑。”
景和帝看着皇后,慢慢说道:“皇后,你觉得谁更合适?”
裴皇后容色无比冷静:“陛下正值盛年,对朝局掌控十分稳固,立太子之事可以慢慢考虑的。”
“你知道的,朕喜欢容煊。”
“是。”裴皇后点点头,“臣妾看的出来,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容煊十分疼宠,也寄予厚望。”
“他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也对他很是喜欢。”
“不管陛下以后选择谁,臣妾都会尽力扶持,做好一个皇后应该做的。”
景和帝满意地笑了。
裴皇后在一刻钟后离开了勤政殿。
殿门关上那一瞬,景和帝望着龙床边上一片明黄色帐曼,喃喃出声:“她知道了。”
全禄伺候在一旁迟疑地问道:“陛下是说……十一殿下……”
“是啊。”
景和帝轻笑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有人在其中搅弄风云,这等惊天密事,自然就是搅乱平静最好的利器。”
“可是朕没想到的是,她能如此沉得住气。”
全禄也不由地深吸了口气。
裴皇后的冷静的确让人叹为观止。
景和帝沉默片刻,又缓缓出声:“只可惜,容煊没有几分像她……也更没有几分像朕。”
“他不是什么好材料,硬推他往前不过是强人所难。”
全禄心底又暗暗叹了口气。
当年陛下可不这样说——
他说什么都是可以教的。
他说十一皇子玩闹心性那是孩子天生该有的。
他还说即便十一皇子不成器些,也可以提前搭起班子为他保驾护航。
可如今蓉妃之事,让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怎么办呢……”景和帝轻声说着,眸光悠远而复杂起来。
全禄迟疑许久,小声问:“那要不要传三殿下回来?”
容煊不是材料,因为蓉妃之事势必出局。
其余诸王中,如今能担大任的好像只剩下三殿下容焕了。
景和帝却没有应声,只是问:“她今日如何?”
全禄声音压低:“还是老样子,太医说她先前所中的药,对身体损伤极大,胎儿在体内时,吸收那些毒性。”
“如今胎儿排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