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是被产房进出穿梭的婢女半挤着出来的。
到了外面,只听着里头的声响,回忆着方才沈凝惨白的脸,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整个人紧绷成了一块石雕似。
当年异魂之时他只觉生不如死。
如今这一刻,等候沈凝生产,他切身理解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每一刻都成了煎熬一般。
素来性子淡漠的裴怀英是不会安慰人的。
更何况她现在也十分紧张焦虑,根本无法分神再去安慰什么。
玉虚尘现在在里面。
他那样能耐的人,生产之事应该……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裴怀英这般想着。
从沈凝肚子疼开始,槐伯便让人去寻容澈,也让人去宫中给裴皇后报信了。
裴皇后在一个多时辰之后赶到,一起前来的还是容煊。
大家都等在兰台阁内。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天色逐渐黑成下来。
产房之中,沈凝的痛呼声时强时弱。
到了晚上时已经有些气力不济之感了。
容澈也早已在外面站不下去,冲进了里头,守在床前捏着她的手,寄往自己能给她一点点的力气。
沈凝虚弱地朝他看,疼的眼角泪花闪烁,半哭半笑地说:“原来生孩子这样难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等生下来,我以后日日抽打他,好好报仇!”
容澈立即回:“好!我帮你一起!”
“我、我再也不要、不要生了——”
“好好好,再不生了,再不生了——”
“呃——”阵痛袭来,沈凝的声音变了调,整张脸又痛苦地皱在一起,她失声痛哭:“怎么不是你生啊——好痛真的好痛——”
容澈胡乱应:“下次我来!”
产婆惊喜地喊:“哎呀看到头了,王妃再努努力,用力啊——”
沈凝一听,立即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抓紧了容澈的手,喘息而出的痛呼每一声都让容澈心颤。
随着沈凝一声嘶哑的低喊,同时传来婴儿“哇”的一声响亮的哭声。
产房内的产婆和婢女们你一声我一声地欢呼:“生了、生了!是个女儿——”
沈凝气若游丝地说:“我、我看看。”
产婆快速将孩子包裹起来送到沈凝的身边。
孩子皱巴巴红彤彤的,张着嘴哭的好大声,还带着娘胎里的一些气息。
沈凝垂着眼看着,弱弱道:“怎么不好看啊。”
容澈看了一眼,目光柔和道:“明明很漂亮,和你很像。”
沈凝叹气:“胡说,我才不是这样……”
“王妃莫急。”一旁的产婆笑盈盈地说:“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等洗一洗,张一张,大一点就好看了!”
“要老奴说,殿下说的对,这孩子和王妃真的很像,以后也是美人坯子。”
沈凝虚弱地笑道,“承嬷嬷吉言了。”
容澈瞧她实在虚弱,便让产婆她们带孩子下去整理。
玉虚尘已经起身离开了。
容澈坐上床弦的位置,捏着袖子给沈凝擦拭额头汗珠,眼底无限柔情和怜惜,“你受苦了。”
“还好。”
沈凝喘了口气,“方才痛的时候是真的要命,现在也觉得真的还好,我看到孩子的时候,忽然觉得好像,方才也没有怎样。”
“好了不说话了。”
容澈低头亲了亲沈凝的额头,“你损耗肯定太过,现在好好休息,乖。”
“好……”
沈凝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贴靠向容澈肩头,闭上眼睛养神。
孩子因出生在大雪纷飞之日,取了名字容映雪,小名便唤做小青梅。
因为容澈和沈凝从小青梅竹马。
这第一个孩子,是他们幸福的见证。
孩子虽是早产,生下来也只有六斤多一点,但却不像一般的早产儿那样虚弱。
小身板儿挺不错的,精神头也好。
沈凝每日便与裴怀英逗逗孩子。
沉浸在这新生命的喜悦里,仿佛原本的愁绪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腊月里,沈敬轩请了圣旨回到京中过年。
看到外孙时,激动的搓着手不知道要如何去抱,还是容澈提点,他才笨拙地将孩子抱在怀中。
其实他先前是抱过沈凝的。
十多年过去,如今却是这般生疏僵硬了。
抱着孩子与沈凝闲话了会儿,他离开兰台阁,要准备进宫复旨,却在出睿王府的路上遇到了玉虚尘。
玉虚尘背对着他望着清朗的天空,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回过头来。
沈敬轩定住脚步:“先生是在等我。”
多日不见,玉虚尘身上好像染了几分烟火气息,不多,却不易被人忽略。
那是和裴怀英和沈凝在一起,所以浸染上的吧?
当初在安南,他与裴怀英说起是否和离的那一瞬,已然想明白了过往之事,如今已不像当初在望月山上那般彷徨不甘。
“是。”
玉虚尘转过身来,“我想请你,好好照顾凝儿和孩子。”
沈敬轩皱眉:“先生又要走?”
“我有事,需远行。”
“……”
沈敬轩抿了抿唇,“先生看似世外之人,却也总会忙碌,总要远行,这一次又要远行多久?”
“不知道。”玉虚尘垂眸,身染落寞以及无奈:“若有的选,谁又会喜欢总是忙碌,总是远行?”
沈敬轩一时无话。
听起来玉虚尘似乎也是迫不得已?
他其实一直不能理解玉虚尘到底在深沉什么。
也曾想办法探究过原因。
到如今却是可以平静以待。
有些事情,也不是非要有个答案。
沈敬轩坦然道:“她唤我一声爹爹,就一辈子是我的女儿,我会照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