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顾常在这里,人呢?”
陈通任由一名下人带路,那下人忽然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神情有些紧张。
“回公子话,那顾小少爷千真万确地在这附近。”
陈通视线一扫,朝身后勾了勾手指头。
身后足七尺有余的高大身影骤然盖过他头顶,他屈着脖子问。
“少爷,要不要小的去找找?”
陈通提起脚尖踢去挡路的石子,青涩的脸庞逐渐染上几分不虞,“找什么找?”
他抬头,朗声开口,“顾小公子,你让人把我引到这里却不出现是不是不太好?”
顾嫦缨从转角处出现,“还以为这伎俩太拙劣,陈小公子不愿意跟来。”
陈通冷笑,“有人急着找死,我自当成全。”
顾嫦缨负手而立,月下与灯火交相掩映,镂刻出她凝定的身姿。
“陈通,你不好好在陈家当你金贵的小少爷,却跑来掺和顾家的事。”
“看来陈家已经尘埃落定了?”顾嫦缨眼眸微弯,“我瞧着陈小少爷似乎手头拮据的很,连落魄狗叼来的骨头都要接。”
“恰好我与陈棘还算认识,不如我替你美言几句?不然堂堂陈家少爷突然落魄至此,简直可惜。”
“你!”陈通听懂后顿时瞪大双眼,脸色微微涨红。
他从小到大何时听过这么刻薄的讽刺?
“是很可惜。”陈通攥紧了拳头,强撑着平静,“有的人只怕只能呈这一时半会儿的口舌。”
“你顾常还是先管好自己到底有没有命活到陈棘面前,再来本少爷面前炎炎狂吠!”
陈通说完抬手一招,眸中冷意毕现,“兄弟倒戈阋墙,天底下这般可悲又可笑的死法倒是衬你。”
“罗坤,动手。”
罗坤大步一踏,手持一丈三尺七寸霸王枪,通体红铜,枪头锐利无双,如男人黑眸中的肃杀狠厉。
霸王枪在他手中抖起凛凛枪花,枪势刚猛骤然杀向顾嫦缨。
顾嫦缨虚空凝出长剑一抵,罗坤的枪头挑刺在她剑身之上,“嗡”得一声颤鸣,顾嫦缨竟被这股力道逼退数步!
她眼也不眨,一脚踏在陷坑的边缘纵身一跃。
顾嫦缨面对横扫而来的霸王枪那速度几乎越来越快,眼底只露出愈发热切兴奋的光。
月下突然炸起一道刺眼的光,云层仿若也跟着震了一震。
顾嫦缨剑势连绵如疾风骤雨,可怎么劈砍挑刺都奈何不了罗坤的霸王枪。
“黄级兵器?”她收起剑势,一个漂亮的旋身回转避开罗坤的杀招。
就在罗坤以为她黔驴技穷时,结果却看到顾嫦缨手中长剑在她掌心忽然变了颜色!
像是殷红的血灌浇淋铸整个剑身,她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邪异,乍然让人以为顾嫦缨开始走火入魔。
可仔细看去,偏生那明亮的眸清晰如星辰,半点没有狂躁迹象。
罗坤心中一骇,手下的杀招逐渐狂暴了起来,顾嫦缨凝起真气,全然通过手臂灌入长剑,一剑竟将霸王枪头削了去!
这一下罗坤彻底心慌,连连抵挡,连连后退,顾嫦缨愈发逼近,身形化作影和风游离盘旋,挟着腾腾杀意。
阁楼上的千里只是一眼,便果断开口,“霸王枪输了。”
遮蔽银辉的光再次洒落了下来,顾嫦缨已然单脚尖踮在枪身之上,衣袂翩然扬起,青丝如乌缎散在那纤秀笔直的背上,纤细手腕扬起手中闪着诡异红光的细剑,剑指罗坤错愕铁青的眉心。
她周身气势消散,眼神睥睨下望,语气平淡。
“你输了。”
陈通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他目瞪口呆,见顾嫦缨的剑锋即将穿透罗坤的脑袋,狰狞伸手欲阻拦。
“不!你给我住手!”
可伴随他话音一落,顾嫦缨的剑穿过罗坤的脑门,剑身混杂着白花和血稠的液体,再抽出时,罗坤身体轰然坠地,独留那不瞑目而瞪大的眼。
陈通脸色苍白,捂着胃原地呕吐着,一声声回荡在寂静的长街中。
他红着眼眶杀意横生,咆哮着,“顾常!竖子尔敢!”
“我陈通发誓,从今日起与你不死不休!”
顾嫦缨看了他一眼,却是莫名的一笑,说出了一句让陈通甚至没来得及没反应的话——
“你方才好像说我会可笑的死在兄弟阋墙之下?”
“我死不死尚且未知,可眼下看来,你肯定是要死一下了。”
陈通身后骤然一股森凉的气息逼近,他慌张回过头,下意识反手一拳挥舞过去,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心口被渗着毒液的锋利刀锋穿透,一股温热凑近他耳廓,毫无情绪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
“三弟,二哥不是警告过你,待在院子里好好的,不要擅自行动吗?”
陈通不可置信的回头,他狰狞地捂着胸口,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开口。
“你……竟敢……”
“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轰然倒地,淡红的血渗透到粗糙地面,不知何时打翻的水桶稀释着蜿蜒的血迹。
陈棘拔出匕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陈通仍有余温的尸体。
“当真是精彩。”顾嫦缨咂舌,脸上浑然是看热闹的表情,“你杀了陈通,陈家那些长老必然不会放过你。”
“那便是我的事了。”陈棘偏偏风轻云淡的揭过,顾嫦缨蹙眉看着他,只觉得陈棘有些奇怪。
以他的手段,让陈通死去的方法绝非这一种,虽然艰难,但并非不可能。
可他偏偏要经由自己的手杀了陈通。
顾嫦缨看着半张脸掩在黑暗中的陈棘,思绪飞转着。
陈棘眼下在陈家根基未稳,前头才杀了一批人,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他这般急躁匆忙,难道……
“顾常,你很聪明。”
莫名的,陈棘夸赞了她一句。
他半个身子渐渐掩在自长街尽头涌来的白雾中,让人愈发辨不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