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走进桃花酒肆的时候,沐晴云正在菜园子里忙着收东西。地里的花花草草被大风刮得东摇西晃,沐晴云手里重叠端着两个装满干草药的匾,急急忙忙地放到亭里的石桌上,一转身,却抬眼看到了展昭跨进院门来,急道:“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收东西!”
展昭快步上前去,只见地上、石阶上铺着两张苇席,上面细细排放着一些晒干的龟甲、蛇胆、鹿角等,旁边的架子上另有簸箕、匾数个,盛着不知名的草药。他三两下把苇席收拢,一手便提起来,动作比沐晴云快了许多,几趟下来,两人已把东西悉数收拢到亭中。说时迟、那时快,雨点就劈哩啪啦地打了下来。
沐晴云松口气道:“幸好你来了……”话未说完,半空中白光一闪,一道亮银色的闪电划过长空,似要把天空劈开般,落于对面屋顶上。沐晴云立刻闭眼捂住自己的耳朵。紧接着果然一声惊雷响过,震耳欲聋。沐晴云睁开眼,却见展昭正抬着双臂,将一双大红色的袖口拢在自己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抬起被衣袖映得嫣红的脸颊,睫毛微颤,呐呐道:“嗐,是我大惊小怪了。”
展昭放开衣袖笑道:“方才那一道电闪雷鸣好似近在眼前,也难怪连你这样常在野外行走之人也害怕了!走吧,我帮你把东西收进去。”
沐晴云扭开地室的开关,两人端着药材在石阶上一前一后的走着,沐晴云忽然问:“展昭,你这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展昭道:“我想让你帮我验一样东西。”
沐晴云撇撇嘴:“可又是什么难解的毒药?”
展昭道:“想必是的。只不过这次也不必解了,因为人已经死了。不过我必须要知道这是什么毒,看看从这里面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
展昭从怀中拿出一个宽口的小瓷瓶来。沐晴云接过来道:“我且看看。”
虽然下雨,地室依然闷热,沐晴云擦了擦下颌的汗水,用手一指左手面角落的石室,又道:“这里太闷热了,你去里面提桶冰出来。”
展昭推开石门,一股寒气袭人而来,饶是展昭功力深厚,但夏日里单衣薄袖,亦不免觉得寒冷。四下一看,只见屋角处堆放着一块半人多高、三四尺宽的冰块,用手触摸只觉寒冷彻骨,手指顿有僵麻之感,想必是从天山运来的千年寒冰。屋中间放这个木桶,里面的水已结冰,桶身外覆着一层薄薄的的白霜。四周不少物架,上面放着些药材、药罐。一面墙上竟然还挂着一排制作精良的面具。展昭将那木桶提出去,道:“你那石室中倒有不少好东西。”
沐晴云答道:“大多是老顾在的时候存下来的。”
她先给展昭盛来一碗银花绿豆汤,然后去了灶台旁,用一柄极细小轻薄的铁勺将瓷瓶里的粉末轻轻挑起一些,置于一精铁所制的细盘里。
展昭道:“老顾不是临死前把易容之物都毁了么?”
沐晴云一边往细铁盘中加入别的粉末,一边道:“那些器具典籍是毁了,但这几张面具是他得意之作,想来是没舍得吧。”又叹:“可惜留在我手里也只能束之高阁,要是哪天能派上用场,也不枉了老顾一番心血。”
展昭眼前一亮,道:“你既如此说,我近日说不准真要找你借来一用。”
沐晴云闻言道:“要多少,一张两张?你现在就拿去。过几日我出了门,你再要时可找不着我了。”
展昭道:“这样的暑热天你也要出门?”
沐晴云道:“眼下草木茂盛,正是采药的时节。也不是整日四处跑,去年我和老顾在洛阳郊外找到个好地方,在一户农家借住十天半月,天刚亮时出门采药,午时未到便回,并不觉得太热。”
说话间她已拿了面具出来让展昭挑,展昭并未细选,随手拿起一副收入囊中。沐晴云道:“你也不试试看是什么样的?”
展昭道:“试什么,总之不和我一个样就行。”
沐晴云便笑:“你倒洒脱。”又指了指那瓷瓶道:“这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是什么,还得花些功夫。你也不必等,我尽早验好了写张条子给你送过去。”
展昭便起身道:“也好。若我不在,托门口的兄弟交给包大人也可。”
沐晴云送他出了菜园子,又想起一事道:“你等等。”她匆匆去房里拿出一只信封来交于展昭:“我前几日路过烟霞寺,给无尘住持送了些草药,他便回赠我一些去年寺里红叶做的页笺来,还托我带了几张给包大人,又问包大人好。我还没来得及去,今日你既来了,就顺路带回去。”
展昭自然应承下来,放入怀中收妥。
城内万家灯火的时候,城郊的桃花酒肆也透着点点烛光。此刻已打烊了,一排排桌凳已收拾整齐,只一张桌子前围了七八个人正在吆五喝六地赌钱。这样的赌法在老顾在的时候就有,暑热天的时候大家睡得晚,总爱聚在一起赌一赌,只要不生事,老板是不会管的,不过谁要是输不起了生事,第二天就会被通知可以卷铺盖走人了。毕竟这里的环境宽松,工钱优厚,老板又一向为人很不错,所以大家谁也不愿意因为几钱银子就丢了这个饭碗。不过输钱总是不那么让人愉快的,现在马小六就已经输得直擦汗了。
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好气地挥挥膀子,回了回头道:“别来烦我……”话没说完,眼角却瞥见是沐晴云,忙缓了语气,憋出一点笑容:“晴姑娘,是你啊。”沐晴云把他从人堆里拉出来道:“小六我知道你人伶俐,我托你给我办个事儿。”
“啥事儿?”
沐晴云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道:“你帮我把这个送到开封府去,就说交给包大人的。”
马小六焦急地回头看看赌桌:“晴姑娘,我可输惨了,还想捞回本呢。”
沐晴云道:“我都看到了。你去帮我送信,我帮你赌,赢了都给你,输了算我的。”
马小六笑着挠挠脑袋:“那敢情好。”接过信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速去速回!”沐晴云一边交待,一边挽起袖子走到赌桌前,把身上的散碎银子都掏了出来,投入到“押大押小”的吆喝声中,心中暗想:“展昭啊展昭,我若赢了倒好,若是输了,可全都要算在你头上。”
开封府也依旧灯火通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