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亭中,琴音袅袅,云翘眉眼如画,身着淡黄春衫,葱指轻抚琴弦。
一阵微风拂面,花气怡人,她杏眸轻抬,目之所及,皆是嫩绿。
花团锦簇,娇嫩绽放的花瓣上露珠未消,引得蜂蝶翩翩飞舞。
小丫头子上前续茶,闻得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便见侍书小跑上阶,回禀道:“小姐,老爷与陆公子仍在书房下棋。”
云翘指尖微顿,柳眉轻蹙:“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结束?”
侍书擦了擦额汗,笑道:“小姐是知道老爷的性子的,一下起棋来便废寝忘食。看样子陆公子也是个棋艺高超的主儿,两人难分高下,一时耽搁久了些。”
见云翘有些心不在焉,侍书掩唇偷笑:“这么一会子功夫,小姐便让奴婢跑了好几趟书房,是担心老爷责难陆公子么?”
云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正色道:“我担心他做什么?不过是闲着无事,一时好奇罢了。”
“奴婢也十分好奇,老爷在外做生意好容易回府,不多陪陪少爷小姐,怎么倒与那陆公子处了两天两宿。”
云翘抬眼睨她:“你想说什么大可直说。”
侍书笑道:“小姐别恼奴婢,这阵子小姐与陆公子的事奴婢都看得真真儿的。想来小姐先前所说的,那位在边关戍守的未婚夫婿并非诳语,而是确有其人,便是这位陆公子罢?”
云翘蹙了蹙眉,问:“除了你,还有谁这样认为?”
“咱们府内的人几乎都是这样想的,若是不相干的人,小姐千金之体,又怎会待他如上宾、又怎会允许他住进您的闺房呢?”
“所以,”侍书满脸笃定,“陆公子定然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如此一来,老爷这两日便是在考验他了。”
云翘:“……”
她摘去义甲,起身出了凉亭,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坐了下来。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脸上,云翘不禁眯起了眼睛。
书房内,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
眼前浮现那夜陆英东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说——
“不如由我来冒名顶替。”
顶替一个子虚乌有之人?
云翘望着天边缓缓涌动的云出神,她隐约猜到了陆英东的心思,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八年前,她将他捡回了府中救了他一条命。
五年前,又因她一时贪玩害得他险些淹死。
半年前,在她落魄至极时,两人再次重逢,是他伸手将她拉出了泥沼之中。
平心而论,在曲洲时陆英东虽让她做婢女的事,但待她挺好的。
若是易地而处,云翘不能保证自己会如他一样,对险些害死自己的贵公子如此大度和善。
他还说他从未恨过她。
云翘抚摸着圆鼓鼓的小腹,轻叹一口气,她对陆英东……是何种想法呢?
若只因为这些,他们便要成亲……似乎过于草率了。
表姐她们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与夫君鲜有相处,盲婚哑嫁,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好像也挺安稳。
可云翘看得分明,表姐面色疲倦,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无奈与哀伤。
嫁为人妻,不见得会是一片坦途。
兀自出神,耳畔忽地传来侍书的声音——
“小姐,老爷差人来,请小姐到书房去。”
云翘些许怔愣,敛衽下了秋千架。
一路穿花拂柳,她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待转过游廊到了门前时,心头却又蓦地一静,杂念顿消。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仆从打起帘子,和煦日光斜入,映在屋内的鸦青地板上。
几上青烟缭绕,榻旁分坐两人,云翘细细看了一眼父亲,见他脸色如常,似乎并未动怒。
余光扫过陆英东,那厮面容俊美,唇角微弯,看着竟颇有几分温文。
云翘眨了眨眼,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对于她被发配曲洲军营一事,爹一直耿耿于怀万分愧疚,当听到陆英东曾救下她、她却也失身于他时,那一刻爹的神情云翘永生难忘。
云父面色委顿,哽咽道:“翘翘,都怪爹不好,若不然你也不会被姓陆的小子欺辱……”
尽管云翘解释过,但在云父看来,女儿是别无选择、忍气吞声,哪怕委身陆英东一人好过其他,他终究还是心存怒气。
可眼下看来,爹似乎没有将陆英东怎么样?
“翘翘,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爹您说。”
云父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英东的骨肉,他又十分有诚意,那你们便择日成亲罢。”
“什么?”云翘愕然,“爹您要我嫁给他?”
“不然呢?难道你心有所属?”
云翘摇头道:“没有,只是爹您怎么会同意此事?”
云父看了眼陆英东,笑道:“英东与咱们家颇有缘分,先是你救了他一命,后来他又救了你,缘分天定,我为何不同意?”
云翘蹙了蹙眉,“可是我还没想好。”
“你还要想什么。”云父神色微厉,“就算为了腹中孩儿,你也该嫁与英东为妻。”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勉强自己。”云翘瞪了眼陆英东,转身出了书房。
刚到廊下,她便察觉身后有人跟着,没好气地回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陆英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笑什么?你给我爹灌什么迷魂汤了,他怎会对你如此和颜悦色?”
陆英东道:“我又不通医术,又怎会做什么迷魂汤。”
他与云翘并肩走着,挨得近了,云翘才发现他眼底一片乌青,眸中亦布满血丝,不禁有些愣住:“你这两日都没睡觉?”
“不止是没睡觉。”陆英东活动了一下双腿,“每隔一会儿,便要跪在榻上半个时辰,或对弈,或闲谈。”
“不得不说,令尊的体格真是好。”
云翘难掩诧异:“你说我爹……体罚你?”
“也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