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父原存侥幸,打算让女儿与陆英东尽快完婚,如此日后也好拒绝太子爷。
殿下他虽未明说,但言语行动间所透露的意思,每每想起,便让云父头皮阵阵发麻。
前阵子迫于殿下权势,他不得不委屈女儿抛头露面,如今虽境况无甚改变,但好歹翘翘身边多了个陆英东,戍边将军的身份怎么也比他们寻常商户更为有力。
或许,可以放手一搏。
他将云翘叫到房里,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见女儿面色迟疑,便道:“翘翘是在担心我与你兄长?”
“不止。”云翘蹙眉道,“眼下太子爷对我似乎还颇有兴趣,若是在此时惹恼了他,他雷霆一怒……不止是咱们一家,恐怕陆英东也会被牵连。”
云父眼中满是忧虑,“可你们若不尽快成亲,爹唯恐夜长梦多,再有什么变故。”
云翘宽慰道:“爹也不必忧心,桥到船头自然直,或许过阵子太子爷就将我丢之脑后了呢?”
“话虽如此,爹还是觉得英东这孩子不错,你嫁给他,爹也就放心了。”
云翘玩笑道:“看来爹是厌烦我了,想把我送到曲洲那苦寒之地去。”
云父眼眶微红,连忙道:“爹不是那意思,爹只是想你能有个可靠之人可以依托,余生有靠……”
“女儿倒觉得,靠天靠地皆不如依靠自己。”云翘杏眸明亮,喉音清脆,“都道故人心易变,谁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与其将自己的后半辈子挂在别人身上,不如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云父疑问:“难不成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嫁人?”
云翘摆了摆手儿:“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不能过度依赖某个人,哪怕那人是夫君。”
云父怔了怔,“翘翘说得很有道理……”他脑海中闪过各种戏文,穷书生一朝及第抛弃糟糠之妻,落魄子飞黄腾达欺辱岳家……
他登时清醒了几分,道:“翘翘考虑得更为周全些,是爹鲁莽了。”
“不过,”他犹疑道,“你腹中的孩儿再过两月便要出生了,外面皆认为这孩子是陆英东的,你们若迟迟不婚,岂不招人闲话?”
云翘理直气壮道:“爹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
若是在乎旁人所说的闲话,她早就不知被吐沫星子淹死多少次了。
云父微微愕然,旋即笑了:“翘翘长大了,活得比爹通透明白。”
自那日起,他便不再提让两人成亲的事。
陆英东不明所以跑来问云翘,她却三缄其口,他别无他法,只得在夜间趁着她神智昏聩之际,在她耳边逼问此事。
云翘忍受不住据实相告,星眼朦胧间,瞧见陆英东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眼睫低垂,一言不发,她不禁有几分心软,手臂缠到他颈上,柔声细语道:“我都不在乎什么名分,英东哥哥又何必如此执着?”
陆英东抬眸,沉声道:“我是怕亏待了你。”
云翘轻笑一声,素白手指沿着他的颈部下移,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紧绷的小腹,促狭道:“似乎,这阵子是你受了不少委屈。”
陆英东捉住她的手腕,侧首亲了亲她微湿的鬓发,低声哄道:“那翘翘安抚一下如何?”
云翘眼波流转,轻哼一声,倚在他肩上上懒声道:“看你如此卖力伺候,本小姐就大发慈悲一回。”
是夜,房中灯火久久未熄。
翌日,云翘自然又起得迟了,梳洗罢用了些茶点,已然近晌。
听侍书说及,陆英东与兄长又一并出门骑马打猎去了,云翘望着圆鼓鼓的小腹,不禁叹了口气。
春光明媚,她也想策马奔腾弯弓射箭。
打不打得到猎物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驰骋在青绿草原上的那种自在与快活。
近些日子身子越发笨重,云翘便只得在花园中略逛一逛,花红柳绿,鸟语阵阵,连风也一日日地和暖起来。
正倚在栏边盯着池里的五□□鱼出神,蓦地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小厮来报——
“小姐,门口来了一男一女,说是陆公子的朋友。”
云翘抬眸:“陆公子?”
她顿了顿,冷不丁想起一个人来,“那位公子是不是一身白衣,生得极为清俊?”
“正是,小姐也认识他们?”
“速速将人请至花厅。”
少顷,云翘换了身衣裳去了花厅会客。
明间内两侧的梨花椅上坐着两人,听闻她进来纷纷侧过了头。
“沈公子!”云翘眉眼含笑,“当真是你。”
她微敛裙裾,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白衣公子面露诧色,满脸震惊地望着她鼓起的小腹,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青山。
“云、云姑娘,你、你怎会怀有身、身孕……”他太过惊愕,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云翘简略地将缘由说了,见他眉头深锁,一副颇为意外的模样,这才确信陆英东并未扯谎。
“怎会有如此怪事……”沈青山兀自低喃,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神色登时变得恭谨,“师父,您怎么看?”
云翘十分惊讶,“什么,她就是你师父?”
面前的女子瞧着不过二十余岁,一身白衣,雪肤乌发,一双凤眼清凌凌的,眸光淡然,气质出尘,让人望而生敬。
白衣女子对云翘轻轻颔首:“我是小青的师父,有何不妥么?”
云翘杏眸圆睁,小青……她目光转向沈青山,见他面颊微红,眉宇间闪过些许羞恼,心头的震动愈发强烈。
如此年轻貌美的姐姐,竟就是那医术高超闻名大周的神医沈如是?
云翘难掩错愕,歉声笑道:“并无不妥,只是从前听沈公子每每提及师父,神色极为崇敬,我便下意识以为您是一位长者……”
沈如是道:“我三十有二,较小青而言确是长者。”
云翘瞳孔地震,竭力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沈神医,恕我冒昧,您是如何驻颜有术的呢?”
沈如是神色淡淡,细看之下才能从她眼中看到浅浅几分疑惑——
“驻颜有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