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闹罢元宵,走亲访友、宴宾飨客的喧闹日子才算结束。
云家亲戚不算多,但生意场上相熟的不少,天南地北,但凡听说云府千金诞下贵女,无不送礼道贺。
只凭父兄二人,委实忙不过来,云翘索性便抛却繁文缛节,更衣施妆,到前厅迎来送往。
明眸含笑,落落大方,引得众人纷纷颔首称赞——闺阁之质,却比许多男子强的多。
宾朋往来,云府上下皆忙得脚打后脑勺,唯独阿菟一人清闲悠哉,且又得了无数金银财宝。
她比从先又长大了许多,眼睛乌圆,睫毛纤浓,嘴巴小小的,瞧着总是在撅着一般,是个极为讨喜的小雪团子。
云霆单手抱着小家伙,脸上满是骄傲,“我们阿菟以后肯定会出落成个大美人。”
云父点头道:“那是一定,咱们云家的人自然是差不了。”
云翘也很赞同:“不只是相貌好,定还会聪慧过人。”
一脸懵懂的阿菟看了看三人,抬起小手抓住了云霆的脸颊肉。
小孩子不知轻重,扯得他登时“嘶”了一声,嘴上却还笑着夸道:“阿菟真厉害……哎哟……力气很大呢!”
云翘在一旁没忍住笑了。
及至正月末,太子赵珏又派人送信过来,云翘草草阅过,心中越发烦躁不安。
算算日子,陆英东已有一个多月没有寄信来了。
难不成是曲洲出了什么事?她因此乘车出去了一趟,将近些日子所张贴的榜文尽数看过,并未有只言片语提及曲洲。
想来是有什么事给绊住了,一时不得闲也是有的。
如此心神不宁地过了几日,这夜云翘做了个诡谲可怖的梦,梦中陆英东作乱被杀,头颅悬于城门之上。
她惊悸着醒来,脸上冰凉一片。
天色微亮,云翘便起身更衣梳洗,去间壁看罢阿菟,她便出门去了紫云寺。
寺内香火鼎盛,云翘虔诚合掌,一一拜遍诸佛菩萨,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便又捐了许多香油钱。
侍书面露惑色,“小姐,您平时不常来祈福求佛的,何以今日会……”
云翘微笑道:“也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罢了。”
说来也着实好笑,不过是个梦而已,她便如此紧张,若是被那人知道了,恐怕又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什么“翘翘果然十分在意我”之类的浑话。
祈过福,云翘便下山回府,却没成想在城门口遇到了行色匆匆,策马疾驰的叶承。
“叶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叶承愣了一下,勒马顿住,回头看了眼身后,语速很快道:“说来话长,日后相见我再与你细说,我先走一步,千万别跟人说我去了哪里。”
说罢便扬长而去。
云翘不明所以,放下帘子,命车夫继续赶路。
回到府中没多久,便见叶家的管家上门,询问云霆是否见过他们家少爷。
“我今儿连府门还未出,上哪里去见你家少爷?怎么,他失踪了?”
管家苦着脸道:“云少爷有所不知,昨儿少爷与老爷大吵了一架,被老爷禁了足,却没成想今早丫头给少爷送饭时,发现窗扉大开,少爷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们寻遍少爷常去的去处,皆没见到,所以才登府叨扰。”
云霆蹙眉道:“阿承向来孝顺,不知因何事与伯父起了争执?”
管家讪笑道:“不怕云少爷笑话,我家少爷实则是为了说亲一事,与老爷发生了口角。”
云霆了然:“那便不奇怪了。”
先前阿承不止一次地跟他抱怨过,家里三番五次地催促他成亲,每月里相看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金陵城里年纪适合门当户对的未嫁女子他都快相了个遍,却没有一个合心的。
叶伯父性子严厉,见儿子迟迟未能定亲,自然会难免动怒,而阿承也积攒了许多怨气,两人说起此事会吵起来也很正常。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阿承会直接跑路。
“既然少爷不在贵府,老奴也就不再打扰了。”
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匆匆离去,继续寻找叶承的下落。
“哥哥。”云翘忍不住开口,“我今晨在城门口见到了叶大哥,他策马朝西去了。”
云霆笑道:“随他去吧,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若是他整日里被押着相看女子,他早就跑了。
“咳咳……”云父不知何时来的,语重心长对云霆道,“阿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室生儿育女,为我们云家传宗接代了……”
“打住。”云霆抬手打断父亲的话,“爹,道理我都懂,只是眼下着实没有合适的,急也急不来不是?”
他斟了盏茶送到父亲手上,搬出阿菟做借口,“再者说,阿菟这么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身为她的亲舅舅,怎么能不尽一份力?”
“待阿菟大一些了,我自然会娶妻生子。”
云父本就是随口念叨,被儿子的一番话堵得无言,只得作罢。
在父亲走后,云翘打趣地看向兄长,“原来哥哥平时对阿菟那么好,都是有目的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云霆眉开眼笑地从乳娘手中接过阿菟,“舅舅我除了发自内心地喜欢阿菟,还能有什么坏心思?你说对不对啊,阿菟?”
尚不能言的阿菟看着云霆,咧着小嘴笑开,忽地贴上了他的脸,弄得他脸颊一片口水。
云霆反倒朗声大笑,抱着阿菟去逛园子了。
***
及至二月中,云翘仍未收到陆英东所寄的信,自己先前寄出的信笺亦是石沉大海。
她心中不安,忍不住胡思乱想,是路上驿站出了岔子弄丢了两人的信,还是怎么……
心绪难宁之际,赵珏偏又找上门来。
云翘委实不懂这位天潢贵胄在想些什么,若是图色,世间大有许多比她俊俏妩媚的女子,他又何必纠着她不放?
这回赵珏将她约在了一处私人府邸,朱门绣户,亭台楼阁,绿柳映湖,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