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景致。
云翘没心思欣赏,精神紧绷地来至赵珏面前,低头恭敬道了万福,余光瞥见他玄色绣金的鞋履。
赵珏坐在紫檀椅上,正饮着茶,见她来了,放下茶盏伸手虚扶一把,轻笑道:“数月未见,姑娘清减了。”
云翘柔声道:“多谢殿下记挂,民女身子尚好,想必是产女养育,过于辛劳罢了。”
对面的贵公子顿了一顿,云翘佯作不知,继续道:“殿下有所不知,女子孕育生产要经受多少苦楚,更遑论养育小儿,昼夜啼哭不止,还极易感染风寒,热不得,更冷不得,唉……”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见赵珏脸色冷了几分,压了压唇角。
赵珏静默片刻,“听闻云小姐千金乳名叫做阿菟?”
云翘眸中泛起柔光,“正是,民女盼她能如小老虎一般,活泼康健,自由自在。”
赵珏摩挲着指上的翠玉扳指,眼眉微挑:“云小姐爱女心切,难不成便要这么孤身一人,不想着给阿菟找一位阿爹么?”
云翘心下微沉,暗掐了一把手心,眼眶微红道:“殿下有所不知,民女愚钝,直至与陆将军分别数月,方才明白,在不知不觉间,民女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哪怕与陆将军终身无缘,民女亦无怨无尤。”
赵珏轻叹一声,“云小姐,有一事你尚且不知。”
云翘心头突突跳了两下,涌上一抹不安,“敢问殿下是何事?”
“曲洲前阵子出了些乱子,陆将军英勇杀敌,一时不慎受伤坠崖……”赵珏顿了顿,语气惋惜,“如今,仍未寻到生还的踪迹,想必已经……”
云翘身形微晃,登时白了面色,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云小姐?”头顶传来赵珏关切的询问,“你还好么?”
云翘不受控地红了眼眶,泪水涌现,模糊了眼眸。
……他竟会死了?
陆英东怎么能抛下她们母女,就这么死了?
一瞬间,困扰多日的疑惑与不安有了答案。
心尖似是被锐器狠狠贯穿,云翘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肩上忽地多了一只手,一股陌生的冷香侵袭。
她被赵珏揽入怀中。
赵珏低声安慰:“云小姐,陆将军为国捐躯,亦算是死得其所,你也不必过于伤心。”
云翘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储君,他清俊的面容摇晃不定,神色间虽露出惋惜,唇角却是微微上翘。
心猛地一颤,云翘拭去泪,略往后退了一步,欠身敛祍:“殿下,民女失仪了。”
赵珏收回手负在身后,指尖摩挲数下,似在回味又似是漫不经心。
“金陵与曲洲相隔千里,你不知情也是自然,只是事已至此,人总要朝前看不是?”
见云翘垂首不语,他欺近一步,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着他:“云小姐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父兄、阿菟的以后考虑。”
云翘眸色微冷,咬着唇问:“殿下认为民女当如何?”
赵珏笑了笑:“这座宅子建成已有两年,只是本王鲜少居住,云小姐不如就在此住下,权当是教这宅子沾沾小姐的光,也不至太过寂寥。”
这是要将她囚禁在此处了。
云翘心中愠怒,面上却不显,只道:“承蒙殿下抬爱,民女喜欢还来不及,只是阿菟年幼,从未离开过民女……”
“云小姐放心。”赵珏笑道,“本王自然不忍心让你们母女分离,方才已命人去云府,接了阿菟,想必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不一时云翘便听到幼童低低的哭声,她心神大乱,一回头便见府中的乳娘抱着阿菟,满脸紧张地走了过来。
乳娘低声唤:“小姐……”
云翘摇了摇头,转身拜了一拜,“多谢殿□□恤。”
赵珏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脸,“阿翘,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暖阳之下,云翘却被这暧昧至极的称呼惊出一层冷汗来——
这太子瞧着斯文清俊,怎么做起事来如此……疯癫。
之后,云翘母女并乳娘一道在宅子中住了下来。
想来赵珏是早有预谋,府中不仅丫鬟仆从齐全,还另备了乳娘、大夫、厨娘、绣娘等人,意图明显,便是不让云翘出府门半步。
“若是阿翘想见父兄,跟陈七说一声便是,他自会请人上门。”
连这点也想到了。
云翘淡淡看了眼叫陈七的侍卫,身量高大,其貌不扬,一身黑衣,隐在角落,十分没有存在感。
“殿下思虑周全,民女感激涕零。”
虽如此说,云翘的神情却看不出半分感激来,在得知陆英东死了之后,她整个人便仿佛被困在了一具硬壳里,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直到,赵珏握住她的腰,将她拉坐在他膝上。
云翘浑身紧绷,“殿下?”
赵珏俯身靠近她,目光扫过她的朱唇,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上,“阿翘。”
他轻声叫她,“有没有人说过,你出落得比从先更好看了?”
云翘抿着唇,脊背发麻,“怎么会?”
“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些妇人的妩媚。”他低声呢喃,薄唇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并没有吻下去,而是深深嗅了嗅。
“……”
云翘险些叫出声来。
“阿翘熏的什么香?十分淡雅宜人。”
“寻常的茉莉香而已。”
赵珏又靠近几分,依次嗅过她的鬓角、唇边,两人唇瓣几乎相接,云翘如临大敌,下意识地腰肢后仰,却引来他的低笑。
“莫怕。”
“本王不会对你怎样。”
云翘戒备地望着他,半个字也不相信。
赵珏笑了笑,松开了她,起身道:“你歇着吧,本王走了。”
他真的走了。
留下云翘身体瘫软,惊魂未定地倒在椅上。
乳娘抱阿菟走了进来,云翘将她接过,紧搂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