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所以才把阿雪绑起来。”葛氏道,“我已打这人三十板子,逐他出了府。”“那明菲怎么说?”纪明意又问。
葛氏轻笑:“她能如何说,总不是一味认错。”
“陈氏带着她来请罪,我便罚了她禁足。”葛氏道,“这丫头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无论如何,俱是纪家的姑娘,她若在外头被人说了闲话去,你也讨不到什么好。”“能掰过来就掰过来,掰不过来只好远远打发了她。”葛氏平和地说。
她虽是个慈祥的母亲,但仅仅是在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一手养大的纪明意时。对于庶子女,若其懂事听话些,她自然愿意看顾一二,而不甚乖顺的,例如陈姨娘所出的纪明菲,那就别怪葛氏这个做主母的不留情面了。纪明意只是笑一笑,问:“爹和陈姨娘能同意吗
葛氏看她眼,脸上一哂:“你爹素来不管府中之事。至于陈氏,她不过是个姨娘,同不同意有什么打紧。葛氏治宅的手段严厉,两个儿子也够争气。纪春田又不傻,不然怎么能短短几十年就在西
安府内做到富甲一方。就算他再宠爱陈姨娘,也不会色令智昏到为了她们母女和葛氏翻脸。
商人重利轻别离,对于这点儿,葛氏拿捏地死死的,所以她从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受威胁。
此时此刻,她倒是更担忧女儿。
一初值新婚,姑爷仓促离家,两人的感情本就稀薄,不会经过这两三个月的消磨,更加生疏吧?
葛氏轻轻抬眼,忽然使了个眼色给纪明意,纪明意会意,立即屏退了随侍的仆妇。
她也随即正襟危坐起来,肃容问:“怎么了,娘?
葛氏道:“姑爷离家前,说了归期不曾?”
“嘱咐过一句,”纪明意说,“郎君说连他也说不好,只说最早也要七月。”
纪明意不以为意地笑说:“哪儿这么快,路途遥远,郎君只怕一脚还没踏进苏州呢,如何有空寄信给我。”“七月,”葛氏眉心微皱,又问,“姑爷走了这好几日,可有寄来过书信?”
葛氏瞥眼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暗暗叹气,只好手把手地教道:“姑爷是因为在赶路途中,所以不便寄信来。你每日在家中闲坐,不知道主动给他去信一封吗?你既然知晓他的目的地,明日就写封信寄给他。好叫姑爷知道,你心里是时刻念着他在。
纪明意细细品嚼了葛氏的话,忽觉茅塞顿开,登时以为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她虽在“欲”字上有些许经验,但于“情”之一道上,还只处在蹒跚学步的儿童阶段,遂顺从地颔首称“是”既然要寄信,第二日,纪明意只能又不计前嫌地屈尊去了趟陆承的院子一一好人做到底,她顺道也问问九郎有没有什么话要写给他爹,若是有,那就正好一道寄出去。她去的时候,陆承正在作画。
见到纪明意的身影,少年的目光鲜见地出现些许慌张。他匆匆收起画卷,皱眉道:“怎地没人通报一声,松柏枫林呢?竟越发没规矩!”纪明意的脚步顿住:“他二人不在院子里。
“你若是介意我来,那我走了。”说罢,她随即毫不留恋地旋身。
眼见纪明意真的要离开,陆承出口的速度远远快过了他脑子的思索,他哑声说:“等等。
他沉默着先飞快收起画卷,后目不斜视地问:“找我什么事情?
纪明意优哉游哉地从怀中掏出信封,温温柔柔地笑了
陆承抿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清凉之意,他瓮声瓮气地说:“我爹才走几天。
一下,朗声道:“我欲寄信给郎君,你呢,可有话要寄?”
可惜,纪明意早已习惯了少年说话时半嘲讽的方式,所以一点儿没听出来。
“有这么朝思暮想吗?”少年的语气是满心不悦。
她扬眉道:“这叫挂心。
“再说,有个词叫‘小别胜新婚’,”纪明意凉凉道,“你不懂。”
陆承沉默着。
小别,新婚?
他冷淡地掀唇,倏地从桌案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纪明意。
纪明意接过。
少年的笔法虽然不如陆纨的精妙,但字体的线条流畅,骨格充实厚重,别具气势磅礴之力美。
都道字如其人,陆承的这手字,又使纪明意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纸上是一首七言绝句-
丹阳城南秋海阴,丹阳城北楚云深。
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
出自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这首诗是其二。纪明意从前上小学的时候背过其一,其一中有句“一片冰心在玉壶”广为流传。比起其一山高志远,浑然天成的境界其二描绘的场景显得更加寂寥心境也要更为苍凉
传颂度远不及其一
纪明意不懂陆承为何要寄这个,但还是收下了。
她问:“没别的了?”
陆承眼也不抬:“没有。
纪明意微颔首,于是转身离去。
陆承这才抬起头,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俏丽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方面色如常地重新拾起笔,一丝不苟展开画卷,继续作画。画上是张仕女图。
卷轴上的女子抱着张大弓,眉似新月,一对杏眼明亮微嗔,靥涡处两个灵动如花的酒窝,生得是端丽绝伦,女子头顶的青丝上还插着一只赤红色的海棠簪,腕白肌红,身材婀娜。历朝历代,无数大家的笔下都曾描绘过仕女图,仕女图尤其注重女子的体态动作和面部表情,讲究的是要将仕女画得生动形象。一幅画若能做到“以形写神,形神兼备”,便可称完美。陆承最后在女子的阿堵上又细细着墨了番,他放下笔,反复端详几眼,对画中女子的神韵终于有几分满意。他勾唇笑了笑,而后将此画珍重地放进了一张带锁的抽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