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南城远郊的县城里,住在有大水缸的棚屋里呢。
雨前的晚秋天,砖红色的大水缸也会像玻璃汽水一样,滚落潮湿冰凉的水珠。
她有些怀念那时候,虽然清贫,却三口人相依为命,每天都有说有笑的日子了。
“……”
乔方语晃了下头,加速往七班的看台跑去。
三个班级交替进行的篮球赛,方才打完了第一场,一班获胜,输家四班与七班进行第二场。
乔方语来的时候,比分恰巧平分。
宋思学急死了,马上就是运动会,体育课积分决定了抽签顺序,运气好就能直接晋级复赛。
“哥们儿努把力啊!!老邓说运动会拿前三免一个月数学小测!”
“冲冲冲!为了小测!”
“为了德玛西亚的荣耀——”
“你别白送我们就赢了!”
方才和许惩一起从她桌边走过的篮球队男生眼下几乎都站在篮球场里。
绿红相间的硅胶场地被阳光烤得发亮,球鞋在地面上摩擦出嘎吱的声响。
乔方语有些茫然地望着场地里。
聚成一团,推搡打闹的人里面,没有她最熟悉的那个人。
方才他明明答应了的。
乔方语知道,许惩这个人,看起来懒散又不羁,但他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
他去哪里了?
正当她踮起脚,把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香樟树影,想在更远处挂运动会横幅的人群中找寻许惩的踪迹时,她侧边有人拽了下她手中的饮料瓶。
“!”
乔方语本能地抓紧了瓶身,这可是她十五块才买到的……要掉了!
凝了冰水的玻璃格外滑,长颈瓶口并不好抓握,一不留神就整个从她手里落了下去,但等她看清身侧人,满心的急躁又瞬间戛然而止了。
“你怎么在这里呀!”乔方语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许惩一定会上场打球,没想到这人竟然就在看台最后边坐着,也不和七班其他同学挨着,就一个人坐在最上边的台阶上,长腿支着,踩在下面的台阶上。
他的面孔上落着穿透了林荫的光,细碎的光点仿佛跟着他的笑在晃。
许惩仰头看她,用那种冰柜顶层、凉丝丝的空气般里的语气,笑着说:“怎么,乔老大来查岗?”
乔方语被噎了一下,目光又躲开。
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有些越界了。
不像质疑,到像是娇嗔。
她从口袋里拿出校卡塞回许惩手里:“给,你的卡。”
“谢啦。”许惩目光在卡面上顿了下,起开饮料,扬手先递给她:“尝一口?”
“不、不用!”她慌不择路地往七班跑,“我我我去看眼比赛!”
许惩就这样看着她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有点好笑。
他仰脖灌了两口饮料,感觉自己腿间的异样总算下去了点,没啥情绪地往篮球场走。
那边为了数学小测和德玛西亚争论的男生瞬间像是看见了救星:“惩哥——”
“倒计时了!”
“成败在此一举!”
一群人簇拥着他,迎着他往场内走。
他走过看台时,还引起第一排的女生们小小的骚动。
乔方语听见有人在笑,笑声清脆又响亮。
“今天这位置占值了,就知道许惩会来!”
后排,坐在乔方语前面的女生叹着气拍了下大腿:“啊西,早知如此应该往前做,一张破英语卷子算什么。”
“高中生活如此枯燥,没有男色治愈我的眼球,我的生活、我的学业、我美好的品格,都要不复存在了!”
乔方语忍不住扑哧笑了下。
“谁知道许惩会上场啊!明明他前两年连运动会都没来!我们六班当时天天把七班压着打呢。”另一个女生说。
乔方语看向校牌,恍然,原来是高三(六)班的学姐。
那两个女生也注意到了她,目光在她额头上半露的胎记上停了下,交换了个眼神。
乔方语觉得自己这样听墙角的行为非常不礼貌,虽然她也只是无意坐在了两人后面的角落位置,但还是先低下头合掌准备道歉。
不过两人似乎完全没介意这一茬。
左边的女生眼睛骨碌一转,一手挡在嘴边,好奇地问:“哎!你是不是就是和许惩同班的乔方语啊!”
乔方语眨了下眼,有点不明白,但还是拘谨地点了下头。
右边的女生被她这副像是被吓乖了的模样逗笑了:“你倒是有点可爱,哈哈哈,我是说真的。”
“打听个事儿,就那个,许惩啊,他现在在你们班咋样啊?”
“当年他在我隔壁班,我回回接热水都去东头,绕路也要看一眼帅哥。”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玩笑很快让乔方语放松下来。
她也笑着说:“许惩挺好的,一直和同学们很融洽呢!”
殊不料她这一句下去对面的女生笑声骤然停顿,整整齐齐抽了口气。
“你确定你这个主语是‘许惩’?”
“你确定许惩能和别人‘融洽’?”
乔方语唔了声,怯怯地抬起眼睛,辩了句:“他对大家都很好的。”
这是她看到的事实。
除了刚来七班时,许惩曾经跟几个同学起过点小摩擦。
之后许惩在班上一直很低调,虽然作业不交、上课睡觉、课间翘掉……
乔方语在心里给许惩抹了把汗,但纵然如此,许惩的确没在七班再和人起冲突。
甚至不仅如此。在曾经掐过她的童浩被牛主任休学处理后,许惩在班上连和老师顶嘴都不曾有过几回,全然不像高三女生口中,那个隔三岔五就在课上口出狂言把年轻老师气到跑路的顽劣恶徒。
许惩甚至参与了包干清扫。虽说大部分时候,他的任务都草草了事,却会跟着她一个擦墙组的同学跑,恶作剧一般抢走她脏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