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望您告知。”
“要是告诉你之后,你发现你身边之人在守礼规身的同时,也在同流合污;整个世界都在做戏,别人是在看戏,而你却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你接受得了吗?孩子。”
“笼中鸟得了安全,又享尽繁华,为何就一定要飞出去呢?”宫远的语气很是平静,却像一支藤蔓紧紧封裹住了她的心脉。
已知说不定比未知更加可怕。
她是宫途的孩子,身上和她留着一样的血,她不希望她正处在如此风华正茂的年纪就忧人自扰。
裴知予跪直了身体,道:“即便是笼中鸟,也要比谁先敢飞出去。”
一番话镇住了宫林,也镇住了坐在一旁的宫家亲老。
看着屋子中央挺着背脊,跪着笔直的孩子,让宫林想到了几年前也是跪在这里的人,身影重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宫林微微一笑,要不然怎么说是亲生母女呢!
“起来吧,跟我来书房。”宫林其实也时刻关注着京城的动向,这个孙女的脾气秉性她也是清楚。
书房内,装饰富贵的长桌上散发着阵阵熏香。
宫林从长桌最靠里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件放于桌上,并没有急着交给裴知予。
“你的母亲五年前便来找过我,那时的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败落之相。”宫林看着她说道。
“你的母亲身上是被人下了子母蛊。”
裴知予震惊:“子母蛊?怎会,母亲当时怎么没和我说过。”
宫林语气平淡,就像是讲一件平平无奇的事。
“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
“孩子,裴家其实并不安全。”
“你母亲裴元,文采斐然,胸怀大志,却一生都在被教条禁锢。”
“她遇到了你的父亲后,两个人也算是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
“但是天不随人愿,当时你的外祖母很是反对,很不喜欢我们这些身上带着金钱铜味的商户人家。更是直言道,若是你母亲真的喜欢你父亲,大可以收进房里,做个贴侍,做个通房和侧室都可以,唯独不可以进族谱。”
裴知予沉默,静静听她徐徐道来。
“你的母亲不愿,硬是顶了全族的压力才将你父亲扶上正位。之后你母亲更是夜夜留宿你父亲那里,不久之后,他便有了你。”
“可是,随着肚中孩子的长大,你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差,身子也是愈发萧条,你母亲请了多少名医都无用。”
“你母亲不想你父亲如此孕育难受,便要狠心地打掉你,但是你父亲执意不肯,两个人甚至大吵一架。”
“再后来,无论添了多少名药,再出门游历请了多少各国名医都无用,直到生下了你后难产血崩而死。”说到此,宫林眼眶里开始泛红。
“你母亲从你父亲的尸体中看出猫腻,她信不过裴家人,就请了江湖探子帮忙调查。”
“调查的结果就是,你父亲他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蛊。”
“至于是谁要下蛊,她猜的出来,但苦于难寻真正下手之人。裴家,范围太大了,光是门客就遍及了天下。”
宫林走上前,踌躇片刻,还是将信件交给了她。
“这是你母亲亲笔,你应该也辨认得出来,我们虽是商户人家,但也最讲究信用名誉,断是不会做虚假诓人的事。”
“此信封是你母亲去世后,托人传给我的。在她死后的三年里,你会为她守孝,而镇北将军的小儿子要是出现变故,你无法保住他时,就会被送来宫家。”
“若是你来了豫州,我便将真相告知你。要是你未发现,这个秘密就当被沉于谷底。那个小娃娃会养在宫家,给不了他亲情健全,但也能保他性命无忧。”
“算是弥补了我对途儿的亏欠。”
裴知予听完,站姿甚至有些踉跄,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翻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看着上面苍厚郁茂的字迹,她恍然想起,幼时母亲在亭子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的场景。
是的,没错,母亲写她名字的时候,予的最后一笔,勾总喜欢一竖而下。
她的眼眶一时有些湿润,身体的四周像是被一片片冰霜笼罩,冻结了内心的温暖。
宫林拍了拍她肩膀,将她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她宫家势单力薄,已经赔进去了一个儿子,她不得不顾全大局,安身立命。
途儿的孩子,或许能替她父母申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