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院。
徐太医的诊断结果与之前大夫基本大同小异。
谢灼立在又轻又薄的床幔前,垂下眼帘看向蹙着眉头昏睡不醒的顾荣,只觉远得像隔着千重万重的山。
他在想,他做什么顾荣能眉开眼笑。
忧思过重,恐碍寿数。
细细想想,顾荣忧心之事甚多。
忧虑着孱弱不堪有早夭之相的顾知,同时警惕着虎视眈眈的生父和继母,还必须应付诸如裴叙卿之类层出不穷的算计。
谢灼轻叹一声。
顾荣心存重重戒备,突如其来的善意非但不能接近他,反而会令她心生警觉,避之唯恐不及。
此时暮色四合。
窗外的落日余晖透过春天的枝桠,轻柔地爬过窗棂,被切割成细碎斑驳的光影,洒落在谢灼的脸上。
薄纱床幔,更添恍惚。
顾荣幽幽转醒,眨眨干涩的眼睛,茫然又怔愣。
此刻,陡生窥见真切怜惜的错觉。
失神仅是须臾,顾荣骤然清醒。
她听见了徐太医的声音,那这位十之八九是徐太医的学徒。
四目交汇,谢灼的心头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他急忙点头示意,随后便匆匆转身,朝徐太医的方向走去。
“青棠。”顾荣的声音有些沙哑。
正小心翼翼向徐太医请教养生之道的青棠,回眸,惊喜道“小姐。”
即时,小跑至床榻边,系好床幔,轻声解释“小姐,长公主殿下闻悉伯府之事,安排徐太医为小姐诊治。”
顾荣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福了福身“又给长公主殿下和徐太医添麻烦了。
徐太医摆摆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顾大姑娘,澄心涤虑,得享安宁长寿。”
顾荣苦笑“愁苦纷扰,避无可避。”
徐太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被逼到自戕这一步,再多的言语宽慰,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大姑娘,心病还需心药医。”
“老朽言尽于此。”
顾荣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低垂着头的学徒,眼底划过浅淡的笑意。
谢灼?
她给谢灼的平安符熏了香。
不足一日,熏香散不去。
身着学徒装束,变换容貌,随徐太医潜入汝阳伯府,究竟有何图谋?
她可没有数面之缘便让谢灼倾心的自负。
“这是?”顾荣秀眉轻扬,温声问着。
徐太医心下一咯噔,欲盖弥彰道“老朽新收的徒儿,颇有学医天赋,老朽将其带在身边作衣钵传人教导。”
“没见过什么世面,如若冒犯了顾大姑娘,老朽代他赔罪。”
顾荣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状似无意“没有冒犯,只是觉得令徒的眼眸里有悬壶济世的悲悯仁慈,有此品行,日后在徐太医的培养下必成妙手仁心的神医。”
“顾大姑娘谬赞了。”徐太医讪讪的笑了笑。
他若是敢把长公主府和忠勇侯府的独苗拐进杏林,长公主和谢老夫人就敢跪求陛下将他剥皮抽筋滋养药田。
“既然顾大姑娘无大碍,老朽就先告辞了。”
顾荣的目光缓缓扫过徐太医留下的药方与食谱,手指缠绕着帕子,反复纠结,犹豫了片刻,终于面露难色地开口:“徐太医,晚辈有一事相求。”
徐太医硬着头皮道“顾大姑娘请说。”
“徐太医,晚辈和舍弟院中之人在烹饪药膳一道上不得其法,不知能否请令徒暂留府中教授数日。”
“晚辈深知此请求可能显得唐突,但绝无轻视您徒弟之意,更不会将他视作仆人。”
“若徐太医同意,晚辈愿意以师礼待您的徒弟。”
沙哑虚弱的声音,雾蒙蒙的眼睛,惨白憔悴的面容,脖颈间点点猩红的软布。
可怜的紧。
徐太医着实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倘若谢小侯爷真是他的徒儿,他绝对毫不犹豫应下。别说是教授烹饪药膳,就是当牛做马也行。
徐太医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顾大姑娘,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学医时日尚浅,医术尚显粗陋,不如老朽另遣……”
“师父,徒儿愿暂留数日。”谢灼蓦地开口。
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再带有平日的清冷疏离感,反而增添了几许慵懒与沙哑,仿佛一坛醇厚浓郁的陈年佳酿。
徐太医一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不失态“不,不妥吧。”
“师父,徒儿颇有学医天赋。”谢灼坚持。
顾荣一脸天真的附和“徐太医,晚辈相信令徒的。”
徐太医咬牙,硬着头皮“那你便在汝阳伯府留五、不,留三日吧。”
“徒儿,男女有别,当谨言慎行守规矩,不可有损顾大姑娘的清誉。否则,为师亲自将你捆了沉塘!”
顾荣:……
谢灼:……
“师父放心,徒儿不会令师门蒙羞。”
“若有行差踏错,无需师父动手,徒儿自行了断。”
徐太医的心一梗一梗的,提到了嗓子眼。
顾荣见状,忙道“徐太医放心,晚辈会妥善安置令徒。”
徐太医欲哭无泪,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朝外走去。
谢灼于心不忍“顾大姑娘,在下去送送师父。”
顾荣颔首“您请便。”
三日啊。
顾荣望着谢灼的背影,微敛眉目。
她该如何利用这三日,让谢灼隐于眸底风吹即散的怜惜落地生根。
她不需要谢灼倾心,她需要谢灼怜悯。
“小姐,那学徒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青棠皱着眉头,轻声询问。
知少爷缠绵病榻多年,莫说是小姐,就连她和不言,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