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侧不安到半夜,李焱都未曾合眼。他本以为自己恼恨华奕朗,气急攻心,疼痛一阵就会缓解,然而胸闷头疼让他坐立不安,躺着亦是难受至极,半夜气温陡降寒气侵袭,竟浑身都痛楚起来,恶心之际呕吐一地。
积庆睡在外间,听见动静,赶紧服伺李焱喝水便要去叫大夫。
李焱靠着床柱,半阖着眼有气无力地叮嘱他:“去叫世子妃即可,声音小些,不要打扰其他人”。
积庆明了,抬脚就要跑出,李焱撑着身体又加上一句:“如果华奕朗知道,不准他进来!”
尽管积庆极力压制动作幅度,半夜的叩门声仍是十分刺耳。他在舒湘屋外等候的功夫,就看着华奕朗从黑暗中疾步过来。
积庆向华奕朗解释:“华将军,我们殿下突感不适,让世子妃去看看。没啥大事,您回房歇着吧”。
“半夜不适?殿下身体是大事,我也去瞧瞧”。
他语气淡漠,如廊檐外石板上清冷月光,没有一丝温度,积庆自然明白,仍然竭力劝阻:“天气寒凉,华将军莫要半夜染了风寒。若是万一被殿下传染,更是让殿下不安,殿下——”
说话间,舒湘从房内走出,华奕朗向舒湘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积庆说了半截的话便再没法继续下去,脸色异常尴尬。
舒湘华奕朗压根没在意他,舒湘回应华奕朗:“去看看便知”。二人也不要积庆引路,一齐往李焱房间去,积庆赶紧跟上。
眼瞅着二人就要迈进房间,积庆一个箭步跨过二人,抢先进了房间,用身体堵住门口。
积庆道:“殿下有恙,只想让世子妃看看,华将军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你们殿下白天怎么说的,我救了世子妃性命,是你们的大恩人,你们不得对我有丝毫不敬”,华奕朗斜睨积庆:“怎么,让关心世子殿下的大恩人在屋外吹冷风,就是你们的尊敬?”
“华将军进来看看,并无妨碍”,舒湘心中也有些疑惑。
“世子妃、华将军,你们来了”,屋内传来张惟均的声音。
积庆转头,张惟均立在身后,正看着他们三人,屋里还有正收拾的仆从。
积庆按住门扉的手掌微微蜷了蜷,无力地喊了声:“殿下”。
“都进来”,李焱虚弱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去看看”,舒湘便要走向里间。
张惟均并不知晓舒湘通晓医术,向她道:“我看殿下像是感染风寒,已派人去请岳州最好的大夫,稍后便到,世子妃不必担心”。
舒湘点点头,径直向前,华奕朗紧紧跟随。
这氛围委实怪异,李焱夫妇在府署住下时,年轻夫妇分室而居已然少见,这会儿遭遇水患好不容易重逢,竟有个小子亦步亦趋跟着世子妃,张惟均摸不着头脑,见大家都往里间涌,自己也跟了上去。
帐幔下,李焱阖着双眼,满脸通红,面色倦怠。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眼里尽是血丝,毫无神采。
不过几个时辰,李焱仿佛变了个人般,此刻脆弱得似张薄纸,风吹吹就能破败。
“殿下,是哪儿不舒服?”舒湘的手搭上了李焱的脉搏。
滚烫的身体如浸上凉水,她的手带给他一阵清凉,欲炸裂的头疼一瞬间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扫了一眼舒湘身后的人,李焱强忍火烧般的喉咙疼痛,暗哑道:“都退下,世子妃在这儿即可”。
此刻的舒湘分外好看,眉眼弯弯,语气温柔,动作小心翼翼,呵护他如宝如珠,恰如在襄王府的初见。
放下李焱的脉,舒湘向众人道:“你们先到外间”,她要按摩李焱的穴位,还是不要让华奕朗看到为好。
偏偏只有他不走,抱臂伫立在床边。
“你不出去?”舒湘问。
“我要出去?”
不出去便不出去罢。舒湘开始干活,李焱强撑着眼,视线随着她而变化,似乎看到她才能让难受减缓些。
舒湘按住李焱的身体,问他的感受,接触的部位越来越多,华奕朗眉头拧得皱起来。在他快到极限,想要扒开她的手时,她终于停了下来。
“殿下,等会大夫来了,若他有针灸工具,我便帮你施针”,他脉象虚浮,且跳脱无律,又是急病,不是好事,但舒湘安慰李焱:“只是身体消耗虚空,气血两虚时寒毒侵入,养一养无碍,我去外间开方”。
“你”,李焱想拉住舒湘的手,伸手无力只抓住她的衣袖。
舒湘顿了动作,问道:“殿下?”
“你别离开”,李焱声线哑得似变了声。
“我就在外间,等会还有大夫来,我会在这儿”。
舒湘和华奕朗到了外间,华奕朗看着舒湘开方,不悦道:“你难道要和襄王府时一样,整夜守候?你是他的婢女?”
舒湘抬眸,看着华奕朗浅浅一笑,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柔声道:“待大夫来诊治过,我再就帮不上什么。我谁的婢女也不是。只是,他的确病得很重”。
她并未像他想的那般无情冷淡的和李焱保持距离,但这浅浅一笑却瞬间消弥他心中不快,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里间传来李焱的干呕声,他吐了好几次,腹内早已空空,这会只是干呕难受。舒湘命仆从赶紧煎药,仆从迎面撞上进门的大夫。
众人跟着大夫又进了里间。大夫问了李焱症状,诊了脉象,一脸震惊,犹豫间直言不讳道:“大人这是染了岳州近来流行的疫病”。
众人皆惊,岳州城内水退后,灾民集中的临时棚户就流行起疫病,不死也得损去半条命。张惟均为阻疫病正焦头烂额。
积庆道:“大夫你再诊诊,不得有误!”
张惟均也道:“疫病非同小可,沈大夫再把把看?”
这沈大夫岳州城内医术水平最高,平日亦自视甚高,现下在城中每日都能遇到多例疫病患者,一眼就能判定,他本无意再把脉,奈何此刻病患身份尊贵,众人眼睛又都盯在他身上,他只能装模作样再把脉一番,仍旧坚持他的结论。
舒湘已知李焱脉象凶险,只是她未在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