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没跟家里打电话吧?”孟林夕也不躲了,走到沙发边盘腿坐下。
“没啊,怎么了,我爸又搞什么幺蛾子了?”南望一听她这么问,心里大概有数了,把方识木给她带的水果洗了点放在孟林夕面前。
孟林夕也没客气,抓了一把樱桃慢慢吃,“聪明!小区里基本都知道了,你家老房子拆迁,分了两套房,一套记你爸名儿,另一套只记了你弟。”说完偷偷往南望脸上看,想看她什么反应。
南望抱回电脑,手指顿在键盘上,半晌没动。
“没事啊,你可别搞那没出息的,要不你等姐妹儿出息了,姐妹儿送你套,就在清江买怎么样?”孟林夕看南望半晌不动,心里有点慌,空头支票张口就开。
“噗...你最好说话算话。”南望听她这么说一下笑出声,眉眼弯弯冲着孟林夕挑衅地抬抬下巴。
孟林夕看她还能开玩笑,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继续吃樱桃,“行啊,那你等着吧。”
“等就等。”南望重新打开新闻稿子,“他们当初连拆迁都瞒着我,你以为我还对他们抱有什么幻想吗?”
在南望高二的时候,弟弟出生了,足足比她小了16岁。在此之前,南望毫不知情。
南望从小就觉得父母对她不那么上心,每当这时候她就安慰自己,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他们可能忙于工作也没时间管她的教育啊发展之类的。但是随着弟弟的出生,一切幻想都被打破。
南父是个国有公司职员,在南望小学时被调到隔壁市工作,南望上高中之后他才调回来。那时他两三个月回家一次,南望对他感情不深,但是体谅他的辛苦。南母是普通私企文员,工资不高但是离家近,从小都是她负责照顾南望,南望从小就懂得妈妈的不容易,所以格外乖巧懂事,学习一向很好。乍一看像是平凡但幸福的三口之家。
转变就发生在南望上高中、南父调回时。南望的高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两周才能回家一次。南望高一下学期开学后第一次回家,发现自己的房间变得乱七八糟,原本上了两星期的学正想瘫着,这下瞬间清醒。她转身去了客厅,等妈妈下班回来解释。
等来的不止妈妈,还有她奶奶。
南望妈妈一向是个温和柔软的人,从来都是低声细语的。她温和地跟南望解释,说三个房间,原本的客房在装修,她奶奶最近要过来住一段时间,所以先住在南望的房间,反正南望要住校,周末就跟奶奶住一屋。
南望不喜欢她奶奶,正如她奶奶不喜欢她。但是没办法,她得体谅。
那时候南望以为奶奶只是住一阵子,没想到一住就是几个月。那时候她忙于学习,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直到看到妈妈越来越大的肚子,这种感觉才有了确切的来源。
从那之后,南望的生活里好像总在失去。第一个就是自己的房间。
南望的奶奶打呼很严重,而南望睡觉很容易惊醒。所以在跟奶奶睡了几次之后,南望主动睡到了客厅沙发上,反正只是一晚,忍忍就过去了。偶尔奶奶会去大伯家照顾她大表哥,这时候她才会回房间睡。
客房装修了很久,后来弟弟出生了,南望才看清那间房的布局。有她梦寐以求的大书柜,有色彩明亮的墙壁,好几个箱子的玩具。没有无缘无故的装修,不过是送给刚出生的小朋友的新房间。
她失去了优先挑零食的权利,失去了吃高价水果的权利,失去了继续上兴趣班的权利。还失去了独属于她自己的父母。
她从来都是个乖巧的女孩子,认真学习,积极参加校园活动,是小区周围口口相传的别人家的孩子。那时候她所有的乖巧都成了笑话。从小优秀也没有用,她不是男孩,她不能继承香火。所以她总在失去。
房子这事她毫不意外,她爸就差把她弟拴在裤腰带上了,工作也不忙了,天天带着她弟参加各种活动上各种兴趣班,语气之温和是南望不曾见过的。只是没想到她弟甚至没成年就有房了。难道这就是男生出生就带套房?
房子没她什么事她意料之中,但是连她妈的名字都没有是出乎意料的。
“不会小区里都知道了吧?”南望记得她爸也不是什么大喇叭啊,这种事怎么还能传到孟林夕那去,他们两家父母可没什么交集。
“切,你爸跟你弟念叨多了,你家那‘小太子’到处跟人吹牛,说他有三套房。”孟林夕看南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有点肆无忌惮了。
三套房?也不算吹,他们家也算是家学渊源。她爷爷两套房,后来她爷爷去世分给她大伯一套她爸一套,她大姑分了三千块钱。也就是说,家里的房子跟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么算的话,拆迁的两套加上现在住的那套,可不就是三套吗。
“随他吧,我又不在乎。”南望是真的不在乎,她从小就觉得所有别人给予的东西都是会失去的,只有靠自己得来的东西才能真正握在自己手里。况且她并不打算回到那个城市,所以有没有房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你是真大方,要是我家老孟给我搞这出,我能搅得他天翻地覆。”孟林夕擦擦手,接着找蓝莓吃,“你家这木头可以啊,不愧是学农的,水果都挑的比别人好。”
南望扯扯嘴角懒得看她:“少扯,异地恋,狗都不谈。”小时候她就没跟爸爸待过多久,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她妈妈有多辛苦,也清楚这种氛围下的感情有多难熬。
“呦,你要是没想法能说出异地恋这种话?”孟林夕不愧是最了解南望的人。
“行了行了啊,没谱的事。”南望把手里的稿子结了个尾发给带她的前辈,合上笔记本去跟孟林夕抢水果。“说说你?上个月不是跟我说碰上了个人间理想?后来呢?”
“害,别提了,老娘头一回主动,结果他跟我玩人间蒸发。我就这么可怕吗。”孟林夕现在提起来还是很气。“不提他,晦气。你今天写完了稿子明天是不是就能跟我出去玩了?”
“大姐,我明后天还得去挂吊瓶,你忍心我生着病跟你东跑西跑吗?”说着还故作西子捧心状咳嗽两声。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现在也就挂一次,还明后天,演戏演到我这来了是吧?”孟林夕装模作样去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