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好歹也算过了,紧接着就是国庆假期。李玲家里孩子发热,喊了她去替班。
从上午到下午,晚上是新来的员工。一眨眼太阳最热的时候也结束了,时间再推移,就要到秋冬。
刚替前一位顾客结完账,两瓶鲜奶就被放到收银台上。
眼前穿着随意的人懒懒打了个哈欠。
宋晚晚看了她一眼,继续扫码结账,“要袋子吗?”
“不用。”江姜垂着头,刚打开微信收款码,却已经听见小票被打印出来的声响。
她微愣,看着对方把付完款的手机收回口袋里,再是对视。
牛奶瓶上弥散出水雾,顺着滚落,变成一滩冷冰冰的水,千丝万缕扯着掉进衣衫。
浑身湿。
“你没事吧?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晚晚手里还呆愣愣地拿着自己的水杯,维持着那样一个喝水的姿势。前桌却突然转身,借着传作业把杯底一抬,大半杯水骤然涌出,上半身都湿答答的。
“夏天嘛反正干得快,干嘛,你这都要跟我计较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祝齐丽已经带着转来的新同学站到了讲台上。重重敲着桌子,强势说道,“上课了,不要再吵了。”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你就坐那边吧,最右列最后一排。快点吧,介绍一下你自己。”
很短的,宛若狗啃一样的头发。
“我叫江姜。”
平平淡淡的一双眼,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并不光洁。底下哄哄闹闹,有人嘲笑着说是不是捡垃圾的乞丐。
尖锐的话语在这间教室里是让人习以为常的存在。
转学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只说了这一句话。
彼时,宋晚晚垂头用纸巾擦着桌上的水,试卷湿得像软烂棉花,轻飘飘就可以捏烂。
人生永无止境的灰暗地带里,她和江姜当了一年半同桌。
最初三个月,她们没有说一句话。
江姜每天独来独往,晚自习或者课间的空余时间,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在草稿本上不断写着什么。
而宋晚晚,没过多久就因为阑尾炎住院动手术,回到学校已经快是一个月后。
夕阳顺着世界的圆弧打碎窗户砸进地面,两本作业本一起被扔出教室,落在这片光芒地带。
两人被罚站在教室外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
她没什么表情,脸上还残存着被老师打出的痕迹,只是弯腰捡起本子,顺带递给身旁人。
光线一秒一秒推移,世界看起来虚幻美好。
宋晚晚抱着作业本靠在墙上,没有翻开,她只希望明天是个暴雨天,淋烂这一切不堪就好。
可惜被淋湿的只有自己。
在她们成为同桌的第三个月零八天,天气晴朗,已经放学。
宋晚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来,身上又带着不知道从哪儿沾来的水迹,捡回来的习题册是湿甸甸的棉花,不用撕就烂得彻底。
江姜还坐在原位,她头发长些了,今天再见时,却又回到了最初那个乱糟糟的发型。
平淡,平静,她只是陈述般说,“我听到别人问你为什么不死在手术台上。”
很难说清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难过,紧张,自嘲。
还是一颗心又跳动了几下。
唇瓣摩擦着生疏开口,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时,宋晚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而那天,她说,“我也想知道。”
身旁就是垃圾桶,她们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整间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天气预报里七天内的最高温,阳光闯过玻璃笼罩出一圈灿烂光辉,也照不干满身的水。
“我帮你。”
宋晚晚轻轻脱下外套,折着放在腿上,才发觉自己里面穿的卫衣也湿了。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发梢,鞋底,好像哪里都是水。
她嘴角很累,笑一下都勉强,“没必要这样把自己牵扯进来,这明明不关你事。”
“我不会后悔,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冰冷的像机器人一样的语气,江姜缓慢道,“把我们的关系保密就行。”
她微愣。
荒唐的话语下一秒飘进耳中。
“都是将死未死之人,命中注定有人相救。”
宋晚晚脑中平白无故飘过平日里听到的,说江姜有点问题,又说她家里祖上是请仙的,天天神神叨叨。
视线顺着滑过,依旧是那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草稿本摊在桌面上,浓黑笔迹只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像极了要画符请人上身。
江姜平淡补充,“这是周善宇说的,我没有这么神经,他求了我半天,我转达一下罢了。”
或许是真的,太难熬了。
明明这不是个该答应的好事情,她却听见自己说,“好。”
“当我请你的。”宋晚晚抬起头,轻轻笑,“下一次见面就不说话了。”
江姜看向她,指尖只是很用力地拿起两瓶牛奶,低着头说,“好。”
离开的脚步和欢迎光临同时响起。
接班的员工背着包急匆匆赶过来,看她还在,好奇问了句,“谁啊?同学吗?”
宋晚晚笑笑,“不太认识的,看着有点眼熟。”
“哎哟,都是小美女嘛。”
“姐,你这话说的我可要开心半天了。”她笑着转身收拾东西,打趣般道,“还不如说我和她都是个中二病。”
将死未死之人,步入稠绿阴潮。
斑斑水光映在脸庞,谁还分得清是不是青苔。
这就像两个人之间最大的秘密。宋晚晚不多过问,江姜也不多说。
生活算不上多安宁,却也稍有好转。
顾媛玉在半年后转了学,彼时她从厕所里捡起自己的水杯,扔进垃圾桶里。
李静楠许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