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食过后。
百里沫恰时到来。
“顾公子,有旨意,明日早朝时不可缺席。”
她目光较先前,显然变了意味,透出一丝好奇。
顾全弯腰行礼,“臣知了。”
“百里大人吃过饭否,要不我让后厨加两个菜?”
百里沫淡淡摇头,“不了,宫里还有差事。”
“顾侍郎,顾公子,下官先告辞了。”
顾肃赶忙回礼,“百里大人慢走。”
待百里沫走远,顾肃这才没好气地揪住了顾全的耳朵。
“诶诶诶,父亲大人,您这是作甚?”
顾全疼得直呲牙,脚都不禁踮起。
顾肃满脸不爽,“你刚刚看什么呢?”
顾全静默片刻,道:“没什么啊。”
顾肃眉眼一凝,一抹肃然流露,“方才你分明一直盯着百里大人的腿看,就没有停过!”
顾全撇撇嘴,“爹,无凭无证的,你可别冤枉我。”
“再者,算是我一直盯着她的腿看,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肃被这话噎住,竟一时间不知作何回应。
“爹,你也不想让娘知道这事吧?”
顾全轻描淡写地拿开了红肿猪耳上的大手,言语尽显泰然自若。
顾肃胸膛鼓动,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要敢跟你娘说这事,老子我非得打断你第三条腿!”
顾全摆摆手,“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顾肃冷着脸,好一会才缓过来,“走吧,跟我去见你爷爷。”
偌大府邸。
公山顺端于主座,面颊生霜。
林先生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那孽障回了京,意味着赤娄那边,已经安定下来。”
“你当初给本将军的承诺,到哪里去了?”
公山顺冷冷冰冰地开口,打破了寂静。
林先生喉咙干涩,狠咽了下唾沫,“将军,这期间定当出现了某种变故。”
“否则按照属下之计,那顾全即便可以稳定灾情,亦会步履维艰,处处受阻。”
“如今这般,唯一的可能便是属下家族阳奉阴违,未按属下意思照办,负了将军之心。”
公山顺不为所动,“那照你的意思,此事失利,与你并无干系?”
拿自己家族出来当挡箭牌,不算此人计谋如何,心确实够自私毒辣。
这样的人,若是用着顺手,留在身边也就罢了。
但若不好用了,驱之赶之,方为上道。
林先生垂头思量片刻,邀功补救一般道:“自古以来,万事万物从无完美一说,更遑论历来大灾是何等困难,饶是一时平定,其后弹性会分外之大。”
“明日早朝,陛下定会召见赤娄、并凉两县临时监察御史,于百官前探询赈灾之况。”
“大人大可与那顾全对赌,三月之内粮价必定反弹。”
“待事发,必可令那顾全功亏一篑,失圣心。”
公山顺眼睛微亮,却面不改色,“倘若又失败了呢?”
林先生一个磕头,“属下这颗人头,任由将军取去!”
白府。
“孩儿见过父亲。”
白华茂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见到白发老父,当即毕恭毕敬施了一礼。
白嵩微微点头,颤巍巍上前扶起,眼中带着一分不加掩饰的慈爱。
他老来得子,对白华茂自是疼爱得紧。
加之白华茂很争气,区区而立之年,便夺得状元,入翰林院。
如今又赈灾有功,并凉城粮价稳定下来。
虽比不过顾全,但也令他很是满意了。
“好啊,不错。”
他帮白华茂理了理奔波而乱的衣襟,“你入都察院,倒是板上钉钉了。”
俗话说,有爹的地方好办事。
白嵩任都察院右都御史,位高权重,儿子争气,为其铺路自然是容易得不行。
白华茂没表现出太多情绪,反而自顾喟叹:“多了十余载阅历,多读了十多年书,可却败得彻底。”
白嵩一听,便知儿子有心结,老神在在地道了句:“不必在乎得失,过于在乎得失,往往得不偿失。”
白华茂抬眸,对上白嵩那浑浊却隐隐泛着亮芒的双眼。
“成大事者,若因得失而乱心乏志,何不做一介书生?”
“我老了,很多事都管不动了,需要你来摁住那些人的心。”
“那顾全,能不交恶便不交恶。”
“至于亲疏,看你自己,随心而为便可。”
白华茂仿若醍醐灌顶,眸光沉沉,“孩儿明白了!”
弯弯绕绕,又是来到那一方宛若与世隔绝的别院。
然,这次顾鸿不再是猫在屋子里读书,而是袒胸露腹,与三个木桩对练。
一招一式,都带着股无形的劲风,狠辣中不失稳妥。
木桩上,拳印掌印随处可见。
顾肃父子没有打扰,静静看着。
许久,顾鸿打出一身虚汗,胸腔浮动,脸上带着一种少有的快意。
接过陈伯递来的湿布,浑身抹一把,得一身清爽。
顾肃这才恭恭敬敬地走上前,“父亲。”
顾全同样如此,“爷爷。”
顾鸿随意‘嗯’了一声,将湿布甩给顾肃,一脸笑意地走到顾全跟前,“全儿,做得好。”
顾全立时便明,自己在赤娄县所做,早为顾鸿所知。
想来也是,无论是暗处的龙七,还是明处的田起,皆与顾鸿关系紧密。
因而,顾鸿知道这些倒属正常。
于外人前,他故作谦虚,不动声色。
但于自家人前,他不愿这么累。
他露齿而笑:“总不能给爷爷丢脸不是?”
顾鸿一怔,蓦然爽朗大笑:“好小子,有老夫年轻时的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