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尝味道,边在本子上记录这次的配方比例。
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在a6的笔记本上写好配方,她又画了几个简笔画的甜品式样,才交给陆野,“以后你就拿这个本子记录比例。”
陆野接过看着少女娟秀的字体和插图,唇角勾了勾,“知道了。”
说罢,他也拿起勺子挖了一块送入嘴里。
有些甜腻,他调制的是蜜桃口味,但是好像香精过多,反而没有了桃子原本的那股清新感。
他品尝得很仔细,旁边李一一惊呼了声:“这不是做坏了的布丁吗?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陆野看李一一将半边蛋糕挖了一个孔,里面的布丁滚了出来。
吉利丁片的用量不对,导致布丁没有完全凝固,但他不想浪费,知道部分蛋糕会加椰果、水果,他索性把布丁夹了进去。
李一一接着说,“不过口感好像还挺...独特。”
陆野回答说,“趁你不注意放的。”
看着女生唇角挂着奶油,他抽出卫生纸递给她,“不好吃别吃了。睡觉吧。”
李一一擦擦嘴,蛋糕确实不好吃。
她只说,“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次机会。”
回到房间,陆野看着放在书桌上的钥匙扣分了会儿心神。
那天离开园区时,几个女生在前面探讨化妆品,不亦乐乎,又追又笑。
白诚安在旁边时不时地插进去两嘴。
只有陆野和柳南走在最后。
沉默许久,男人突然对他说,“林希的舅舅是公安局长。”
陆野不明所以,但高利贷的事情处理的很顺利,柳南又这样提起,他不免多想。
林希他见过。
在二月底,还没有回暖的寒天。
他照常带着猫粮去便利店外的深巷。
他看见她和李一一站在一起,抱着阿花哄了好几句,随后把它放进一个留有窗口的书包里。
陆野翻身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照片里,阿花瘦骨嶙峋趴在那个小窗口上,对着自己挥舞着小爪子,嘴巴一张一合,令他仿佛又想起那日小猫细微的叫声。
那天李一一穿着一件深蓝色牛角扣大衣,齐胸长发用一个发卡将两鬓碎发固定,露出光洁侧脸,脸上被冻得泛红。
和那天她丢下螺蛳粉,跑得心慌时一模一样。
陆野起身去推开窗,天色浓稠如墨,小区里的路灯并排亮着,在地上照出一滩光晕。
他想起女生在深冬,北川迎来初雪的那一天,摔倒在人行道的路灯下,他恰好看见想去扶她,她就已经起身。
模样很急,女生随意拍着身上的灰,可是脚下再次打滑,不过两米,她又摔了个屁股蹲,从怀里掉下什么。
陆野这一次竟是忍不住笑了,本想给阿花拍照片的手机镜头对准了女生。然而这一眼,就在女生跑到拐角处的时候,相机里的那张侧脸,是如此熟悉。
是他为数不多的梦里,唯一出现过的陌生人的面容。
是在两年前,他问同为外卖员的沈洁这张外卖单的女生叫什么名字,沈洁一边致谢,一边替他查看订单。
最后说:“爱吃螺蛳粉的李女士”
客人喜欢用奇奇怪怪的备注。
他只记下,这位陌生人她姓李。
等女生离去,雪地里留下一袋螺蛳粉,浅绿色袋子。
他把它带回出租屋。
将它煮进锅里,男租客向他抱怨太臭了,只有一个女租客问他:“陆野你居然也喜欢吃螺蛳粉?那你喜欢吃榴莲吗?”
他摇摇头,去阳台通风处避开旁人,将它吃得很干净,
螺蛳粉是他第一次吃,但吃捡来的食物,却并非第一次。
小时候陆建民不在家,母亲去讨要、捡别人丢弃的食物残渣来给他。
这一夜陆野又做梦了,梦见陆建民,他不再是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而是在小院子里,他指着地上泛着白肚皮的野猫问自己:“妈妈是不是教你画画了?给爸爸画一个。”
幼年的陆野捡起地上的石子,蹲在地上,画出一个圈然后在圆上画出三角做猫咪的耳朵,然后再划画上几根胡须,猫咪有了轮廓。
陆建民用留有胡渣的脸蹭他,有些疼可他还是发出咯咯地稚嫩笑声,抱着男人的脖颈,对他说:“爸爸我还会画大树。”
陆建民夸他厉害,变戏法一般拿出一瓶绿色玻璃瓶的汽水。他用牙咬开铁皮盖,递给陆野,不停地说,“乖儿子,老天爷给了我一个乖儿子。”
苹果味汽水入口后从甘甜变作刺舌泛苦,瓶身好似也有千斤重,他的手太小没有握住,摔在地上。
破碎的声音混合着房间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地喊声,“小野,你跑。”
陆野神经紧绷,想要往房间里跑,身子被一双手禁锢,他再回头抱着自己的人已经不是父亲,而是奶奶,周围是村里的人,陆建民被民警按住,脸上沾满血望着他。
一眼如同看向深渊,身子猛地往下坠。
陆野睁开眼,从床上惊坐起,身上全是汗。
可他还是分辨出玻璃碎渣的声音是从门外来。
陆野从梦境恐慌中挣扎出来,套上宽松的灰色运动裤出门。
李一一蹲在客厅紧捂腹部,脸色病恹恹的。
地上的玻璃水杯落在地上,碎渣就在她的脚边,地上还在冒出白色水雾。
李一一掀起眼帘,额间挂着汗,苍白薄唇发出虚弱声音,“陆野。”
他走上前,伸出手将女生公主抱起。
身上的温度包裹身躯,夏季衣服单薄,两股热量交汇。
李一一更加滚烫,清晨男人的温度很高,似乎同她一样,疼出了汗。
她贴在他胸膛,闻到一股清冽淡雅的海洋香,好像沐浴阳光。
陆野手很稳,她很安心,任随他将自己抱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