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还未收拾完,店里又来了新客。
掌柜赶忙隐起愁容,眼角弯起压出笑纹,容光焕发前来迎接。
来者是五个年轻人,年纪都在十七八九的样子,最大的看着也在二十出头。
衣着虽说朴素无华,样式简单,可那缎子一瞅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掌柜的热情把人招进来,笑纹更深,今日在那群无赖身上损失的账看来是有着落了。
“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三间房。”为首的少年嗓音略显青涩,大约是打过许多遍腹稿,流畅地讲出三间房的人员分配,“宋师妹单独一间房,飞昂和伸义一间,我和江浔一间。”
人群中唯一一位少女立马发出不满的哀怨。她一身淡粉衣裳,不缀繁饰,墨发高束起干净利索的马尾。
长路漫漫已将她的耐心和得体消耗殆尽。方才若非躲得及时,马蹄下的受害者也有她一个。
宋汀兰忍着性子与沈焉协商:“沈师兄,你看这里地方好脏,桌面油斑斑的,咱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还不等掌柜的上前劝说留客,沈焉直言道:“赶几天路想必大家都累了,宋师妹先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生硬地将其要求拒绝掉,说完后,沈焉万分心虚,假装环视四周环境,不敢对上宋汀兰的目光。他运气差,被点名作为冯柳镇小队的队长。
看看他的队里都是哪些人。
愣头青大少爷和他的狗腿子跟班,惜字如金天才师弟,体格娇小宋师妹。先不论这次试炼能否通过,能全须全尾回宗门他就感恩戴德了。
再望那宋汀兰吃瘪后脸色也不好,舔了圈后槽牙,无话可说。
冯柳镇?
一个连名字都不曾听过的破烂边陲小镇,此处能有什么好机缘,无非寻猫驱狗捉盗贼。怕是连只像模像样的妖都没有。
只怪自己考试那日发挥失常,被分到最次等的丁班不说,还领到最没含金量的试炼任务。每每想到这,她都懊悔无比。
宋汀兰没好气地叫小二前头带路。
不一会楼上传来震天响的摔门声。
沈焉抬眸扫了眼楼上,清澈的眼神里多几分动容,很快隐下去藏起来
转头看向衣襟上还沾着烂菜叶的喻飞昂:“你也快去收拾一下,歇上会功夫我们出去摸摸路。”
“好的沈师兄。”回应沈焉的是帮忙捡菜叶的邱伸义。
本还想吩咐江浔点事情,再一望那人不知何时已和旁边掌柜的聊起来。
江浔:“方才那马车里是什么人?”
“这事啊说来话长。”掌柜的一把心酸泪,从自己接管客栈开始讲起,再讲那群混混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不知说了多久才回归正题。
江浔听得耐心,也不急躁,漆黑深眸半垂下来,长睫在睑下投射小片阴影,旁人望去,颇有几分庙里佛像听苦水的悲悯模样。
“地痞流氓,狐假虎威,仗着有大人物撑腰更加肆无忌惮。方才一姑娘虽是伤了只眼,但也能看出是个顶顶的美人面,然后......”
一旁喻飞昂听故事听得正入神,最见不得人卖关子,追问道:“快说,然后怎么了?”
“被李爷带走了,怕是凶多吉少。”
“你们就任由他们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啊?”
“各位小少爷,咱们小本生意哪敢惹起他们啊,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背靠大树好乘凉,咱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掌柜的有苦难言,委屈无比,小声嘟囔着,“况且,那姑娘看起来也挺乐意的。”
江浔:“那姑娘伤的是哪只眼睛?”
沈焉:“他们背后之人是谁?”
二人同时发问。
掌柜的先回答了江浔。
“那姑娘伤了......好像是右眼。”
再轮到沈焉的问题时,面露为难无奈之色。
“几位想必是初到此地有所不知,李爷啊是替剑宗办事的,天赎剑宗听过没,哎,不是我们袖手旁观,是实在不想惹上大麻烦啊......”
......
听到天赎剑宗几个字,几位少年心有灵犀般相互换了个眼色,就连急躁躁的喻飞昂也默契地静下来,他们从彼此眼神里读到了同一个意思。
掌柜的所讲与从教习那里得来的消息有出入。
教习说是剑宗弟子来此地驱赶妖族,才得以有此镇。虽不用对剑宗烧香跪拜,可也不至于评价如此低劣。
大家敏锐觉察到,此事不对劲。
无人在此刻自曝家门说自己就是从英山剑宗下来的。
“怎么,您几位和那位姑娘认得?”
沈焉:“不认得。”
江浔:“认得。”
掌柜的:......
“认得认得!怎么会不认得,那姑娘可是咱们江兄的心上人呢,江兄为爱奔波数千里哪能空手而归,掌柜的您给个地,这个李爷住哪!”喻飞昂得着机会就恶心江浔,明明有其他方法也能问出李爷的住处,他偏偏要扯上江浔嘴几句。
令他意外的是,江浔并未反驳。口舌之争的胜利来得太轻松,喻飞昂反倒觉得无趣。
掌柜的:“李宅啊,一直往东走,瞧见最大的院子就是了。”
望向东边,路两侧零星有几株老树,苍穹墨云压顶,长风一卷,将那落叶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长指夹住飘落的叶子,白虞抬眸。
马车在李府宅院前停下,硕大的李府烫金二字悬于顶,牌匾漆面光亮崭新,许是新挂上不久的。
少女侧颜精致,鸦羽般睫毛纤长,青丝拂面似云上婀娜仙姬。
李爷一时间看恍惚了神,恨不得将这张脸整日拿来观看欣赏。
“白姑娘先请。”
车马一路,二人交换了姓名。
白虞毫不避讳地告诉李爷,自己此番来冯柳镇是为了寻走散的弟弟。她一弱女子能力有限,希望李爷多帮衬着些。
这话听在李爷耳朵里,他心中了然,爽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