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洲仙门,池归殿。
今夜的白洲分外安静,守夜的弟子也不知何时被撤了下去,但现在一时怒火攻心的云知谣丝毫都没察觉,她闯进大殿,一路的疾行使得她的发髻略微有些凌乱,后面刘非紧跟其后。
大殿之中,归祁像是早已知晓云知谣会来寻他,待门外传来动静,便转过身看向她。
云知谣行礼,道:“师尊。”
归祁道:“谣儿,你来了。”
归祁还要说什么,便被云知谣打断,道:“师尊,我阿爹真的是打算要将我献祭吗?”
说完,她一双发红的眼眸殷切地看着归祁,期盼着从归祁口中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归祁却是定定地看了她良久,就在他要开口之时,云知谣却突然捂住了耳朵,自欺欺人道:“不,我不听!阿爹是不会害我的!我不相信!”
归祁忽然叹了口气,缓缓从高处走下来,来到云知谣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道:“傻孩子,师尊怎么会骗你呢?你阿爹从来没想过要拿你献祭。”
云知谣闻言,缓缓松开手,眼眸中划过一丝欣慰,转而又急切地抓住归祁的手,再次确认道:“真的吗?”
归祁道:“这是自然。”
看着云知谣从方才便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的和缓,归祁才接着道:“因为要将你献祭的,是我啊。”
嗡——
云知谣感觉自己两天两夜都没有休息过的脑子懵了一瞬,她僵着身子,仿佛在那一瞬间也定格了,良久,才慢慢抬头,对上归祁那双仍然算得上温和的眸子,又在脑海中一字一字地回响起他说的话。
她如触电般甩开归祁的手,猩红的眼眶不可置信地看着归祁,哑声道:“你说……什么?”
归祁好脾气地重复:“谣儿,你阿爹没打算让你献祭,他甚至都不知道我要拿你献祭,是我骗了他。”
“哦,但也不全是。”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一样,补充道:“准确来说,你们之前所享有的一切,都是在我默许的情况下出现的,现在你已没了利用价值,我自然会通通收回,这只能说是交易,算不上骗。”
云知谣抖着手,听着归祁轻描淡写地说完,巨大的恐惧感将她完全淹没,她甚至都不敢想象阿爹在临死之前会有多绝望,他竟是就这样被归祁推了出来当替罪羊。
“啊——”
云知谣忽然暴起,手中结出一团灵力朝着归祁扣下。
归祁淡淡挑眉,从容不迫地化解,并反将她缚住,道:“你忘了吗谣儿?你的术法都是我教的,是我亲自教的。”
他对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非使了个眼色,刘非会意,立刻上前按住了云知谣。
云知谣挣扎道:“刘非!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见挣脱不开,云知谣也渐渐明白过来了,脸上的愤怒化为了惊恐,她颤声道:“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我之前瞎了眼,算是白救了你!”
刘非依然镇定自若道:“不是,殿下。”
云知谣朝他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刘非垂眸辩解道:“之前不是,现在是了。”
这时,归祁打断他们二人,对刘非道:“刘非,按住她。”
“是。”
刘非闻言照做。
归祁又对云知谣道:“你若是不想杀我,我倒是还忘了,你这一身术法我也是要收走的。只是可惜了,你天赋极佳,假以时日一定能有所作为,所以我怎么能放任你这么个潜在的危险呢?”
他语气之中,遗憾之意俱显,似是真的在为云知谣感到惋惜。
看着归祁一步一步靠近,云知谣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恐惧所替代,她的发髻已然在挣扎之间尽数散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对她教导有加的师尊向她走近却后退不得。
这时的云知谣体会到了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无力,绝望,在这一刻蜂拥而至。
空荡荡的池归殿内,传出了云知谣惨烈的叫声,惊起了殿外在树上栖息的鸟儿,但却无一人前来查看。
归祁挑断了云知谣的筋脉,废去了她的仙骨,让她从此再无修仙的可能。
良久,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云知谣,道:“你父亲说,让我好生照看你。”
云知谣听到他提及云重丰,鲜血淋淋的手还是不受控制般的抽了抽。
她听见归祁道:“既如此,那我便放你出山,让你一人自生自灭吧。”
说完,便带走了她的仙骨,转身进了后殿。
云知谣怔怔地闭上眼睛,干涸了一日的眼睛,此时从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归祁入了后殿,便看到了银面人等在此处,归祁对他赔罪道:“此次未能成功非我本意,但在下保证,待十二籽聚齐之时,便是神者重归之日,还希望神者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银面人闻言,并未作答,只是看了他片刻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归祁被拂了面子也不恼,紧接着从后殿出了池归殿,来到了化仙台下,他心念微转,抬手施咒,便从原地打开了一个漩涡空间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先是一段曲折昏暗的小道,然后视野变得空旷起来,前方骤然间出现了一个法阵,若是桑予在此,定能认出这便她当初参加仙门稽首会时,曾误打误撞进入的那个山洞中的诡异阵法!
可归祁却是看也未曾多看一眼,便将方才从云知谣神魂之中剖下来的仙骨随手扔进法阵,仙骨甫一入阵,便化作一道灵流消失不见。
归祁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一间耳房,他在门前顿了顿,抬手为自己打上一层灵光,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理了理袖口,这才进去。
这是一间冰室,地面和四周的墙壁都封印了厚厚的冰层,冰室的正中间放着一台冰棺,而这冰棺之内,赫然躺着一名身着蓝衣,眉目安详的女子!
归祁隔着厚厚的冰棺抚摸着棺中之人的脸庞,轻声道:“曦儿,我来看你了,对不起,又得让你多等些时日了,你再等一等,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