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去了苍白的面容，却遮不住身体由内而外的疲沓。
“低血糖又犯了吗？”文茹雪摸了摸嫁衣中的暗袋，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绣囊。
因为沉迷术数，她在屋子有时一坐就是一天，而这混乱的作息也让她将前世的毛病带了过来。她对自己一向没什么要求，文家更是不闻不问，时间久了，身体便愈发虚弱。
若是从前，定会有人在饭点提着食篮轻叩房门，和婉却坚定地看着她吃完一盒点心。
文茹雪闭上眼睛，不再去思考那些物非人亦非，将从暗袋中取出来的麦糖含入口中。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啪——”
因着眩晕感尚未散去，她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虚实之隔，直到一声略显尖锐的美人音刺入耳中，文茹雪才意识到，门外似乎发生了争执。
“你这蹄子怎么冒冒失失的，不知道府上不准疾行吗？”
明亮的灯烛在雕镂窗框上映出两道剪影，其中一人小手掐腰，好不气派，另一人则微微垂首，颇有些垂头丧气。
“奴婢刚来侯府，不懂个中规矩，还望姐姐见谅。”
这是春桃的声音，文茹雪甩甩脑袋，强打起精神来到门口，却听外面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回姐姐的话，姑……大奶奶一路舟车劳顿，定然腹中饥馁，奴婢就想给大奶奶找些吃的……”
那尖锐的声音继续道：“这种下人们吃的东西怎么好意思端给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侯府苛待新人呢。”
文茹雪微微皱眉，她知道方才春桃是给她找吃食去了。只是不知怎的得罪了这个丫头？
春桃打小跟在她身边，性格最是乖巧柔顺，有时宁愿委曲求全也不愿得罪旁人，如今被人这般颐气呵止，只有一种可能。
对方故意找麻烦。
文茹雪本就不算愉快的心情愈发差了。
门外，春桃还在小声辩解:“奴婢……”
“行了，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也算正常，既然是你找来的，那就捡起来自己吃了吧。”
春桃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我……”
文茹雪听不下去了，她一向无所谓争执，只是决不允许身边的人受委屈，不论是春桃，还是姐姐。
她走到屋子里的八仙桌前坐下，开口道:“外面何事喧哗？”
春桃的声音顿时止住，紧接着，方才那道略显尖锐的美人声再度响起:“奴婢奉夫人之命来给新奶奶送些吃食。”
夫人？文茹雪想到方才拜堂时瞥见的夫人，慈眉善目，中正祥和，给她送吃食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为何差事会落到这么个目中无人的丫鬟身上，倒是有待考量。
心中所想丝毫不耽误文茹雪的动作，她轻声道：“那姐姐快些进来吧，外面风大，站久了容易受凉。”
她一派落落大方，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方才的争执。
门被推开，只见一个着桃粉掐银丝小褂的少女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她先是快速扫过屋内的布置，眼中划过一抹不甘，继而向文茹雪福身行礼:“奴婢拂柳，见过大奶奶。”
她的神态变化并没有瞒过始终观察她文茹雪，后者暗道奇怪，自己连人都没有见过几个，怎么就惹得这小丫头不快了？
心里这么想着，文茹雪面上依旧一团和气:“我刚到侯府，一路颠簸，倒确实有些饿了，难为夫人这般费心，劳烦姐姐回去替我转告夫人，来日必将亲自拜谢夫人和姐姐。”
拂柳听了她的话，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含糊道:“拜谢就不必了，夫人平日里忙，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替文茹雪布菜。
方一揭开盖子，文茹雪就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清香。若是旁人定会以为是饭香而忽略过去，但浸淫药道多年的文茹雪，一下子便认出这里面加了料。
刚来侯府就有人送礼，真好，她尚未想好如何出手，对方已经将明晃晃的刀子递了过来。
面前是热气氤氲的燕窝，文茹雪心里想的却是文清音的音容笑貌，看着那丫鬟眼中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厌恨，她的眼神缓缓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