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亮得晚,窗外呼呼的风声听着格外助眠,阁子里暖烘烘的,陶景言还在睡梦中就听见门外朦朦胧胧地透过来说话的声音,他没当回事,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这时就听见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画棋立在床帷外面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公子,该起了。”
陶景言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床帷掀开一个角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么?”
“将军,少将军还有二公子都醒了,在正堂里等着您用早膳呢。”
“什么早膳非要一起用?”
当然这也只是抱怨一句,古代规矩多,父亲的话如果不听怕是要去祠堂挨板子,陶景言还没有懒到为了睡个懒觉挨顿板子的程度。
他搓搓眼睛,努力地把自己的瞌睡赶走,却不曾想到画棋已经准备好了衣物在旁边等着呢,见他醒了赶紧招呼着侍女伺候他穿衣服,陶景言惊得直往后退。
“我自己来就好了。”
陶景言不情不愿地往自己的身上套衣服,还不忘了和画棋打商量:“不去不成吗?”
“小的说了不算呀。”
算了。
陶景言打了个呵欠,穿好衣服后拿起发带来简单地把自己脑后的长发一挽,披上狐皮大氅匆匆忙忙走入风雪中,画棋赶紧从后面跟上,还给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往他怀里踹了一个人手炉。
陶景言畏寒,这古代的冬天难熬得很,手炉就成了暖风阁的必备,一般来讲他的手炉一天都是有炭的,手炉外面裹了一层绸子,摸着也不烫手,炭火烧起来闻着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这是什么炭?”陶景言走了两步问道。
“梅花香炭。”画棋笑呵呵地说,“前些日子二公子院儿里的人送来的,说是估摸着您会喜欢,这炭金贵,一斤得五两银子呢。”
“这么金贵,烧着取暖可惜了。”
“二公子说您若是喜欢,这梅花儿香炭管够。”
陶景言听了这话,只是低下了头抿抿唇,一个月能拿几两银子烧着取暖玩儿,整个陶府怕是只有二哥哥敢这么干了。
等陶景言带着一群人叮叮当当地赶到正堂,人已经到齐了,就等他一个,坐在饭桌中间的那个身材魁梧,容貌周正的男人是他爹,左手边那个复制粘贴年轻版是他大哥哥,右手边那个容貌俊秀,身材清瘦的是他的二哥哥。
“阿言。”
老二陶景贤见他,先是笑了起来,伸出手去:“许久不见你,今日起得可算早了。”
陶景言赶紧上前去握住二哥哥微凉的手,将自己手里暖烘烘的手炉塞到他手里:“今日画棋好早就将我叫起来了,我也不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哦!想来我也是忘记了。”
陶景言站好,双手行礼:“问爹晨安,大哥哥二哥哥晨安。”
“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陶隋摆摆手,“吃饭吧。”
陶景言这才落座,等陶隋夹菜之后,他才慢悠悠地给自己夹了一片离他最近的芙蓉糕吃。
“怎么不见嫂嫂?”陶景言问道。
陶景安回答:“太早了,她们起不来。”
陶景言:“……”
那把我叫起来干嘛?!
怂包敢怒不敢言,只好低头又咬了一口盘子里的糕点,餐桌上也没有几盘菜,一道酱肉,一道清炒菘菜,几道口重的酱菜,还有几盘点心,饭都吃得如此寡淡,陶景言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眼神在陶父,大哥,二哥之间转了几个来回。
“你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可是有什么事?”陶景言往后一靠,打了个呵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你大哥不是说要带你出去跑马?”陶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想来也好,你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陶竹那个小丫头一天到晚往京郊大营跑,关都关不住,你可到好请都请不出去,你才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大闺女吧。”
陶竹,是大哥陶景安的独女,今年年方十二。
陶景言摸摸鼻子,这寒冬腊月的往外跑什么?
“镜湖边的马场刚刚建好,正好让你大哥给你挑一匹像样的马,你如今这个年岁该有一匹自己的马了。”
“我不会骑。”
“你之前马术不错,别想框我。”
陶景言反抗无效,饭局散去后陶隋便去大营办差了,他不情不愿地起身,见二哥哥朝他招了招手,陶景言走过去挥退了二哥身后的小厮,将他的轮椅推离了饭桌。
“爹也是为了你好。”陶景贤语气温和,“他怕你憋出来毛病,还想着让你去书院里念书呢。”
“我知道。”
“可是我觉得有一些不太妥当,你而今也快加冠了,经史子集一窍不通,跟平常国子学的学子待在一起,怕不是会被挤兑。”陶景贤说,“所以我和爹商量了,我亲自来教你。”
陶景言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害怕。
陶景贤——十六岁三元及第,十八岁官拜三品,从小还同先太子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如若不是因为身体残缺,现在怕不是官做得比陶老爹还大。
“你信得过我吗?”
“当然。”陶景言欣然同意,“不如今日我便同您一起念书吧,我就不去跑马了!”
陶景贤脸一拉:“年纪轻轻的,如此惫懒。”
陶景言拉着二哥的袖子,语调拖长:“外面太冷了嘛。”
“好了。”二哥拍拍他的手背,宽慰道:“有大哥在,你害怕他他能冻着你伤着你?听说镜湖马场新建,不少世家子弟,皇亲贵胄都去凑热闹了,你从小身子弱被养在家里没怎么接触过外人,你也去看看,说不准能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陶景言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就不去了,你去玩儿得开心一些。”陶景贤笑着,把手炉塞回陶景言的手里。
“那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带城西王家铺子的栗子糕。”
陶景贤听了这话,明显愣住了,抬头看着弟弟有一些不知所措,但是又见这小子神色如常,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要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