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怎么平白无故晕倒了,我和爹都没发现,你一下子就摔地上去了,哎呦……”
祁云昭都不知道他晕倒的时候都摔倒了,当即脸色一变,上前去要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却被顾岚一把拽住。
顾岚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大碍。
“是屋子里太闷了。”陶景言回答,“我日后会仔细的。”
“可摔倒哪里没有?”
陶景言愣了一下,细细想了一会儿后就要脱自己的上衣,因为这屋子里也没别人,他也就格外不顾及,却不曾想陶隋伸手一把将他的衣服拢好,使可大劲儿了。
“怎么了?”
“君子正其衣冠,你这样不像话。”他说。
陶景言只觉得不理解,陶隋行伍出身,平日里打着赤膊耍刀也不是没有的事,怎么到这里就这么将就了。
陶隋黑着脸,生疏又僵硬地扶着小儿子坐好:“你安心歇着,明日便送你回京,这大营到底比不上京城,万一出了什么事,这里也没有充足的药材。”
“好。”陶景言应下。
“公子,药粥端上来了。”画棋端着盘子走上前来,陶隋接过粥碗,放在陶景言手中。
“吃吧。”他说。
陶景言双手端着粥碗,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药粥?”
“是了,顾岚让人往里面放了一些沙参和山药,会调理脾胃。”
陶景言端着粥碗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嘴里发苦,喝不下。”
“那我叫人端一些小菜来。”顾岚走出门去,没过一会儿端来一盘土豆丝,还有一碗菠菜蒸蛋。
陶景言同样凑上去闻了闻,用勺子舀了一口菠菜蒸蛋,随后又吐在手绢上:“呸,好咸。”
“那是盐放多了,你吃另一个吧,怎么样?”
陶景言点点头:“嗯,这个还成。”
“那你慢慢吃着。”陶隋见他没什么大碍,便起身准备告辞,“爹在大营还有事务处理,晚一些再来看你。”
“嗯,好。”
陶景言对他微微一笑。谁承想陶隋临走的时候路过祁云昭,又说了一句。
“瑜王殿下一起吧。”
祁云昭看了顾岚一眼,让顾岚照顾好陶景言,随后跟着陶隋出门去了。
陶景言饭没吃两口,边叫画棋把东西都撤了,顾岚坐在他身边神情依然凝重,惹得陶景言失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那神色旁人会以为我快死了。”陶景言说。
这话可不就戳了顾岚的肺管子,他当即就不乐意了:“呸呸呸,快说呸呸呸,有我在还真能叫你死了不成?”
陶景言只好依了他“呸呸呸”三声才算完。
“那你怎么吊丧着脸,顾岚,我从认识了你就没见你有什么笑模样。”
“我还能有什么笑模样,你和祁云昭两个人,一个神志不清动不动就发疯,一个身子骨弱动不动就吐血三升,就这我还得天天挂着个笑模样?我保证不哭成吗?”
陶景言捂嘴嗤嗤笑。
“想来我顾岚一世英名,怎么就在你们两个身上栽了跟头,哪个我都治不好,这说出去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不过……我这次晕了多久?为何刚醒来时祁云昭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
“一天一夜。”顾岚回答。
“竟然这么久?!”陶景言瞪大了眼睛:“怪不得,他一定吓坏了,你瞧着他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他啊。”顾岚说,“只是日夜守着你,眼珠子就那么盯着你,连转都不转,眼珠子都快瞪脱框了。”
“啊?”
要是这么想来也挺吓人的。
“顾岚……”陶景言突然有一些担心,“万一我要是有一天真死了,祁云昭会不会很难过啊?”
“那是自然。”
顾岚沉思了一会儿,他说:“我听人说,当年清嫔娘娘过世,他就生了一场大病,东宫那边连装他的小棺材都打好了,他又偏偏活了下来。”
“后来先太子也出了事,他将自己关起来几日不吃不喝,旁人都不敢靠近他,他却还是在先太子下葬的最后一天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可是阿言,至亲之人离世从来都不会随着时间就淡忘了,每一次分别对于他来讲都是在本就遍体鳞伤的心上再填一道伤口,那些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
顾岚像是想起了什么,笃定道:“他从来都不会真的释怀。”
陶景言说:“那该怎么办呢?我想要他即使没有我也是快乐的。”
“这没有办法。”
顾岚说:“他是真的拿你当救命稻草,阿言,就算是为了瑜王殿下,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成吗?”
“你若是不喜欢他了,他倒可以接受,只要你还好好活着。但如若有一天你真的要离开……用那种方式,他会想方设法地将你留住。”
他又重复了一遍:“无论用什么方法。”
陶景言说:“我从来都没说要放弃。”
“那最好不过了。”顾岚伸手拍了拍他,“你安心休息,我会治好你的。”
“嗯。”
“你睡吧,我去看着人煎药。”
陶景言精神不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忽然想起来了梦里那个人跟他说的话。
“你要悄悄地离开,别让祁云昭知道。”
为什么?那样很没有礼貌啊,就算是要道别的话,也应当好好说句再见吧。
可是今日顾岚对他说的那些话,陶景言有点明白,祁云昭好像已经不能再忍受有人在他面前离开了。
我要悄悄地来,然后再悄悄地走。
睡梦中,一滴晶莹的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埋进鬓角里,却被一只手温柔擦干。
祁云昭坐在床边,伸手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
永远都不离开吗?
他眸光幽深,盯着熟睡中的人。
那如若阿言食言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