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有一个人影从莺儿身后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低伏在卫浔跟前,卫浔垂下眼睫,淡淡问道:“何事?”
“肖师兄让我把这个给尊主,肖师兄说,尊主之前吩咐的事,有眉目了。”
卫浔接过那人递过来的密信,事关司南峥,“我知道了,眼下司南峥马上起程回太玄,恐有危险,你去通知杨一理,让他亲自在暗中保护,不必顾念叔侄尊卑,务必护司南峥无虞。”
那人脸上的疑惑已掩饰不去,尊主到底是想杀他,还是想救他?
不过尊主的命令,向来无人质疑,想到这,那人伏首应道:“遵命”,不一会便消失了。
那人走后,卫洵方才展信,只见她一页一页快速的翻过,信中说司南峥从前的养父母在司南峥十五岁时被双双灭口,而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司南峥自己!
卫浔反反复复读了几遍,眼底的不可置信才渐渐褪去,莺儿自认姑娘素来聪明,常人料不到的事从来都难不倒姑娘,即便是有姑娘没料到的事发生了,姑娘也能在方寸之间找到解决之法,鲜少像刚才这般吃惊,莺儿在一旁担忧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卫浔折起信,塞到了怀里,摸了摸莺儿的脑袋,面色平静地说了句没事,莺儿出神,卫浔知道,她这小脑袋里定是在琢磨姑娘有没有在骗她。
卫浔想起苏槿此刻恐怕不好受,便打算去将军府探望一番,她刚走出几步,只见莺儿拨浪下脑袋,立时回过神来,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姑娘,你去哪儿?”
“安府。”
“莫不是要见安庭深?姑娘你好歹也矜持点啊。”
莺儿拽住卫浔就往回拉,只是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在卫浔这般足以震慑江湖群豪的绝顶高手面前,就显得过于蚍蜉撼树了。
“你今日怎么总是胡言乱语?我是去看苏槿,和安庭深有什么关系?”卫浔不为所动,拖着手臂上的小丫头便迈开府去,直奔安宅。
这以往来去都是飞檐走壁,今天是第一次走上门,果不其然,安府的下人不认识卫浔,将她拦了下来。
“大胆,这是国师大人。”未等莺儿跳脚,安凌七便训斥了门守,门守给卫浔赔了礼,便知趣地退下了。
都说这下人像主人,安府的仆从也都是些彬彬有礼的样子,当然,除了安凌七。
“我主子在内院呢,我带你去。”安凌七和莺儿乃是一路货色,一见卫浔就自然而然的扯到安庭深身上,看来这厮挨的暗器还是太少。
安凌七在前面引着路,不一会便将二人带到了内院,卫浔见紫竹亭里那人,凝着一双古剑之眉似有忧虑,眼中神色暗白交错,却在望见她的那一刻,忧思全无,并闪出一份欢欣的光华来。
“你来了。”安庭深步下亭台,眼里又现一丝欢愉。
安凌七跟着安庭深多年,早就活成了人精,见主子方才神色凝重,似是要将刚才那个消息告诉卫浔,于是便拖走了莺儿,紫竹林前,只留下两道人影。
“我正想找你,你就来了。”安庭深展开手里攥着的密信,递与了卫浔,却未端起凝重之色,只是脉脉地看着她埋头读信。
密信不见开头,不见落款,只是上书:陈峆兵起,将临南境,胡族汀兰,下落不明。
“胡族内斗了?”卫浔折起信纸,想起当日她与安庭深在殷山之时,胡族内部就已经分崩离析,胡族继任者历来没有女子,这是胡汀兰继承父位的阻碍,所以她的一众兄长,都巴不得胡汀兰早点消失。
“如果不是胡汀兰的计谋,那多半是折损于胡族内斗之中了。”安庭深眉头深皱,他终究是高估了胡汀兰吗?
“此事还需再探,陈峆大军行动迟缓,我们还有些许时间。”
安庭深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了一团,又心不在焉地点燃在一旁的烛焰上,纸团太过短小,摇曳的焰火燎伤了安庭深的食指,卫浔眼尖,一把将安庭深扯了过来,握起他右手食指来回地瞧着,“你是傻了?烧信还有团成团儿烧的?”
安庭深闻言才发觉自己走了神,只是那孱弱的烛火轻微之极,毫无痛感,只是她这般心疼自己的样子,还真叫人受用。
“这几日家里很乱,脑子确实是沉沉的。”
“我都忘了正事了,你嫂子怎么样了。”卫浔听他提及家里,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忙问道。
这一问,倒叫安庭深沉吟许久,“自那日从京郊救回嫂子之后,她就再也没踏出过房门,连我哥都不见,每日的饮食,也都是只吃几口。”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探清楚了?”
“院里那八具尸体是风正厉在她面前杀的,个个血溅三尺,我嫂子纵使是将军之妻,可到底没去过战场,这杀人流血的事真的把她吓到了。”
安庭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省略了那两天里所有的过程,一来是不忍回忆嫂子的遭遇,二来是害怕卫浔听到那个名字又悲从心来,不过卫浔向来了解风正厉,他向来诛心,把一个善良美好的人撕开在丑恶与血腥面前,这是他素来的手段。
杨柳绿芽,影随风动。
“或许我可以开解开解她。”卫浔起身步下台阶,安庭深引着她来到了苏槿门前,晓风撩过女子抬起的衣袖,那锦锻霓裳贴着她的腕骨,随着那三声咚咚的敲门声规律地轻摇,屋内寂静无声。
卫浔担心苏槿寻短见,一掌推去 。
“嘭——”
门栓脱落,两扇精雕木门向内敞开,砰的一声磕在墙上,苏槿循着这轰然之声望去,见卫浔立在门口,背后昼亮天光无比刺目。
她待在这房中数日,不见昼夜不见人,她知道庭显拿她没办法,便与当年任性的苏府大小姐阔别多年之后,难得又任性了一回。
“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了。”苏槿收回视线,仍旧安稳地靠在床头,双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睛望着那床尾帘子上淡紫的流苏。
“风正厉已经死了,那八个无辜的人已经安葬了,安庭深给了那八家很多钱,够他们用好几辈子了。”
卫浔看清了她抚摸小腹的动作,那日她浑身是血,即便有她自己的血,旁人也看不出。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