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地处南方,天气要比南苏炎热许多,所以京城的夜晚一向比白天热闹,皎洁的月光与温暖的烛灯交相辉映,更衬托得护城河波光粼粼,惊鸿一眼间,见少年饮酒,泛舟河上,从此红鸾星动,一眼万年。
少年也注意到了她,慢慢划着小舟靠到岸边,“姑娘,可是馋酒了?”
胡汀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少年便将手中的酒递给了胡汀兰,胡汀兰一时间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一声轻调上扬的“嗯?”像猫儿般软糯。
陈峆意识到自己唐突,立马收了回来,回身取了一瓶新酒递给了胡汀兰,胡汀兰一向觉得自己酒量不错,却不成想靖国的酒与南苏不同,南苏酒烈,所以她与哥哥们拼酒时反而心中有数,可靖国的酒口感温润甘甜,她一不留神就酩酊大醉。
半醉半醒之间,陈峆温热的吻便覆上来,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心口像揣着一只兔子。
待她第二日醒来,是在璟璋王府,昨日的记忆一点点回溯,她连忙看了看自己,衣物完好,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
还好没有酿成大错。
陈峆一夜没有离开,见胡汀兰这般反应便咯咯地笑了起来,胡汀兰闻声,目光越过窗幔,陈峆正坐在那里,端着一本书,目光却不在书上。
“你怕我趁人之危?”陈峆玩笑道,眉眼弯弯,声音也温和好听。
“呵,谁怕谁还不一定呢……”胡汀兰没底气地说道……
陈峆揽过女子入怀,胡汀兰的记忆被拉了回来,三年前,他也曾拥她入怀,而今不同的是,他掏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朝女子柔软的小腹,刺了下去。
“从我入南境,就仿佛走入一条,步步为我而设的局。我早该想到,能猜中我每一个想法的人,只你而已。”
“从你放下嶙峋,选择不杀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输了。”
胡汀兰感觉到腹部有一股温热,低头看去,那把匕首尚露出一截白刃。
当年她爱情正盛,毫无保留,却换得他的一句“滚”,他不爱的太突然,把她从高崖之上瞬间摔入尘泥,仿若做了一场噩梦,仿佛他们不曾相识,不曾相爱。
十天之后,陈峆大婚,迎娶如薇,璟璋王大婚,阵仗自是轰动京城,那一整天无论她躲到哪里,耳边都是迎亲的锣鼓。
她哭了整整一天,就像个笑话。
她又输了,一败涂地,她踮起脚,将唇靠在陈峆耳边,露出的一截白全部没入腹中,地上的血滩成一汪。
她的声音微弱至无,此刻若有第三个人在,便能从她的口型辨认出那句不完整的话。
“你亏欠我的,我现在想讨回来了。”
宋承出了清风堂后并未走远,二人的对话属实被他“偷听”的清清楚楚,此刻清风堂的寂静引起了他的警觉,待他推门而入,见胡汀兰衣衫上血红一片倒在陈峆脚边,陈峆手里握着一柄短匕首,鲜血淋漓。
宋承心底升起一股愤怒,重重一拳砸在了陈峆脸上,转头抱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胡汀兰,一路小跑向胡汀兰的住处莹月堂。
这一路上有侍女眼尖,唤来了郎中,不多时郎中便赶到了莹月堂,安庭深与卫浔听到消息也来了莹月堂。
“如何?”宋承见郎中诊完了脉,问道。
“多亏公子及时给小姐止了血,并无性命之忧。”那郎中舒了一口气,望着宋承道。
“止血?”
“可我不会止血……”
宋承怔住片刻,他不会武学上那些一通乱指的止血指法,更没带什么止血妙药,怎么会给这女流氓止血。
莫非,是陈峆?
这世间的事还真的是纷纷扰扰,爱她伤她杀她救她的竟都是他。
“汀兰!”众人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穿门而入,声音刚落便见胡统领带着几个侍卫焦急地赶过来,胡统领见胡汀兰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立时怒道:“把那个陈峆给我杀了!”
“且慢!”安庭深及时阻止,陈峆不能死,他乃是靖国皇帝的亲弟,又是攻打南苏的主将,靖国皇帝绝不会让陈峆死在南苏,这既有损靖国国威,又影响日后攻伐南苏的士气。
不杀陈峆,埋伏在南苏朝中的奸细定会出动解救陈峆,这是引出细作的绝好机会。
“胡统领,陈峆罪不容恕,但他却不能死在殷山。”安庭深见胡统领眉间有疑,循循道:
“陈峆虽然被废黜王位,可到底是靖国皇帝的亲弟弟,如若他死在殷山,靖国当如何?”
“五万人都死在这里,他靖国还能如何?”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若我兄长不率兵来援,殷山,当真挡得住那五万士卒?”
如果胡汀兰能完全控制殷山,覆灭几十万士卒不在话下,可惜的是殷山内耗严重,胡汀兰能用之人少之又少。
“我大可以不挡。”胡统领甩了甩宽广的袍子,怒哼一声道。
“不挡?”安庭深笑意淡淡,眼色沉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胡统领望着榻上沉静的女儿,忽然明白了三年前那个惹她伤心欲绝的混小子是谁,如今落到他的手里他却杀不得,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好。”
“不过,若皇上饶了他,我还是会杀了他。”
宋承望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胡汀兰道:“放心吧,我皇兄不会放过他的。”
见九王爷如此斩钉截铁,胡统领方才稍稍放心。
胡汀兰一睡就是两天,胡汀兰昏迷的两天里,靖国一万余众多数宁死不降,宋承授命安庭显坑杀,陈峆则被安庭显押解入京。康乐跟随安庭显而来,皇上命安庭显务必护她平安,自也随着安庭显回了京。
这日宋承路过莹月堂,见胡汀兰站在台阶上发呆,他想到在君子林这女子吓了自己一跳,便一时兴起凑了过去,在她耳边大吼了一声,吼完又觉得不够端庄,有损天家颜面,便立即装作若无其事。
胡汀兰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到,不防便失身跌了下去,宋承眼疾手快想伸手拦住,奈何扑了个空,胡汀兰惊慌之余,右瞳竟泛起冰蓝色水雾,不多时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