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只在书中听过异瞳之人,却从未亲眼见过,不知不觉的伸出手,指了指胡汀兰的眼睛,“你的眼睛……”
胡汀兰看着他这双指尖如笋,骨节玲珑的手,毫不客气的拍下去,啪嗒一声,宋承吃痛赶紧抽回手,“你这人,太凶了。”
胡汀兰笑吟吟道:“大病初愈,急需活动筋骨。”
宋承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天知道他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晃悠到了莹月堂。
“回来。”
“不回。”非但不回,还加快了脚步。
“我是天生异瞳,每在恐惧之时,右瞳都会变成冰蓝色。”
果然,好奇心驱使他回了头。
“那你刚才是害怕了?”
她不声不响又走到了他身边,道:“你突然从背后冲出来,我自然被吓了一跳。”
“谈笑间,五万敌军埋骨殷山,你还会怕?”
“五万,很多吗?”
“殷山是南苏的门户,若今日不阻靖国于高门之外,明日,靖国百万铁骑就能踏平南苏。那时候,南苏城池失守,百姓流离,英魂锁骨,死的,可何止五万?”
她望向高处,戏谑妖媚的容色里绽开一抹纯净从容,眉宇间映衬出的风云变幻,均平息在她安静淡然的眸中。
那一刻,仿佛有人带着千军万马叩开他心中的城池,他很震撼,也很庆幸,这边陲之地,天堑之险,若非由此家国大义之人镇守,那可当真可怕。
可这世上在他面前演戏的人太多了,文武百官哪一个满口的不是忧国忧民?这胡汀兰,当真可靠吗?他一时给不了自己答案,只低低继续试探道:“我以为,你是为了九龙杯。”
“我确实是为了九龙杯,只不过不只为了九龙杯罢了。”胡汀兰一双凤眼看来,怒则饕餮尽收眼底一派平静,不怒却含笑带媚一般波澜叠起,宋承竟有些不知所措,鬼使神差般问道:“你还爱他吗?”
宋承瞧见她微扬的嘴角僵住,方才还明亮的眼神瞬间灰灭,胡汀兰未料宋承忽然转移话题,微怔一瞬后低声道:“不爱了。”
“他那日伤你之后,又给你止了血。”
“他虽然帮我止了血,但企图杀我并真的付诸实践的,也是他。”胡汀兰苦笑,又道:“这样讲,情境是不是完全变了?”
宋承一时语塞,他于孤寒料峭的皇位上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清醒而坚定的人,即便是这般清醒,三年再见之时也有不妨而身受伤害,可以想见,当年的她是从怎样的绝境中一步一步爬出来的。
想到这,宋承更为其担忧起来,“殷山这一战,胡族险胜,如今你地位尚且不稳,你有异瞳的事一旦昭告天下,恐对你不利。”
南苏史上有记载眼有异瞳者,不过都被扣上了祸国之罪,连史官都不免夹带私论,称其为妖异。
“无妨,这异瞳已经不是秘密了,前段时间我二哥胡珂拿它做文章,我已经料理干净了。除非是不要命的,否则不会有人再敢言异瞳之事。”
宋承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起了把胡汀兰收入朝中的念头,此人心思缜密,杀伐果决,顾全大局,可堪重用,哪怕他今日看走了眼,他也着实想赌上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