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及近,断续传来一个女人的轻声细语,……在跟谁打电话呢?”
戚时久一听便知道一一
是她的那个便宜后妈来了。
真晦气。
这样想着,细瘦白皙的手腕甫一用力,戚时久一瞬便想把电话挂断。
可终归按耐不住好奇,想听听这个便宜后妈能装到什么地步,于是又近乎自虐般听下去。
电话那端,戚添明显大惊了刹:“你来阳台干嘛?还把儿子抱来,外面多冷啊。”
“没事的老公,里头暖气太闷,出来透透风。”“不行!赶紧回去,别受凉了。”
同样吹着寒风,戚时久握着手机的指节冻到发红,沉默着听,她忽然想笑出声。
……你不在,圣圣就吵着闹着要爸爸抱,保姆好不容易哄好睡着,刚刚又迷迷糊糊醒了,醒来第一件事还是喊着找爸爸。”
戚添明显很高兴,话音里都带了笑意:“圣圣乖,来让爸爸抱一抱。”
“哎,儿子真乖。”
“都先进屋吧,我打完这通电话就来,你也辛苦了……后半截话貌似戚添捂住了麦克风,戚时久并没听清,只依稀听到几声温存。
她思绪忽而又飘远。
她该读文科上师范,然后回彭城平平淡淡待在他戚添的身边,为他养老送终。
那戚睿哲呢?
戚时久不想问。
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也是,连小名都叫圣圣,名字里又要睿智又要哲思,这不得盼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或许让自己回去当老师,顺便还能帮他这宝贝儿子补习,戚添对年龄差这种东西,拿捏得死死的。
戚时久扯了扯嘴角。
真幸福的一家子,真恶心的算盘珠子。
话筒里一阵刺耳摩擦声后,她回过神,意识到戚添哄完了人,又准备跟她说话一一
“我这儿还有事,先挂了。“戚时久面无表情把电话摁断。夜里耳边一下变得安静。
安静到可以放肆自己的情绪。
戚添果然没有再不休地打来。
站在阳台,只依稀可以听见楼下电视播放春晚的喜庆,还有常欣一家看小品传来的几阵嬉笑。
热闹欢腾。
正月的风还寒,头很疼,咽腔也发涩,戚时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脾性,由着性子把手机往地上一砸一一“咔擦。”
屏幕应当是碎了,可戚时久不想管,只抱着膝,缓缓蹲了下去。
肩耸着有些发抖,头埋在膝盖里,贝齿咬在右手虎口上。很难过,很委屈,不是为戚添吵架置气。
而是为自己。
她看不清自己的将来会怎样,十七岁的生日一片黑漆漆,就如这命运是滩烂泥。
分明已经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走出了几里,难道还是要回到泥潭去?
戚时久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沉沉望着远方晦夜里的寂。她穿着单薄的针织衫,于南堰,于室外,零下的天气,裸露在外的纤细锁骨和耳廓被冻得通红,远远一望,脆不堪折。戚时久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被吹生病,她长长呼出一口郁气,捡起刚刚被掷在地上的手机。
意料之中,屏幕从右下角向上布了裂痕。
这手机还是戚添去年中考结束给她买的。
碎了也好。
戚时久摩挲着屏幕,只停驻了一秒,便把手机放进口袋,准备站起。
蹲了太久,腿发了麻无力,不自觉打了个踉跄,眼前发黑,戚时久赶紧伸出手扶了一下栏杆。
倏然,阳台门“滋啦"被人拉开。
戚时久发虚的眼将将聚了焦,纤长的眼睫轻抬一一高大沉冽的少年侧靠在门外,沉默不语地望着她。他右袖口的毛衣拉扯到小臂的位置,正朝她的方向延过去。见她站稳,净长的指节握了握,又虚虚回落。戚时久恍然。
他刚刚那么急拉开门,或许是想要扶她一把。所以齐迢,刚刚是在偷听吗?
戚时久头脑很昏沉,不知道他究竞听到了多少,但现在,她完全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这个。
她只想回房间把自己埋进被窝里,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
“让一下。”
齐迢望着女生欲从他身侧走过,薄唇微抿,想说什么,又沉默几秒,最终还是叫住她:“戚时久。”回到室内,暖气很足,被一吹便有点昏昏欲睡,戚时久听见声,抬头,察觉颅顶的发擦过男生胸口一一才发现两个人离得那么近。
她甚至能观受到齐迢呼吸的频率,伴着熟悉的沉木冽味。戚时久屏了息,听见男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等一下。”
“》”
几秒摩挲的声音,而后是塑封被撕开。
一张纸被食指和中指夹着,举到她眼前。
”纸。“
戚时久瞟了眼纸,有些不解。
齐迢垂眸抬手,眸里沉得很深,淡淡开口:“你哭了。”戚时久一怔,旋即抹了把颊侧,果然有泪水被风干的绷感。她摇摇头拒绝,瓮声:“不用,没事,都干了。”可齐迢的手没收回去,依旧举在那儿。
戚时久有点烦躁,也没有耐心和他装下去。“真的不用了。"她又丢下一句,就准备绕过他。“戚时久。”
这是齐迢今晚第二次叫住她,熟悉的沉冽气息自头顶倾洒而下,戚时久似有所感地抬头。
她浑浑噩噩的脑袋运转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和齐迢的身高,差距有这么大。
大到她仰头,也不过将就擦过少年喉结处。大约是察觉到女生的动作,齐迢薄唇抿了抿,喉结一瞬压紧。
沉默着,他下颌稍偏。
戚时久最烦齐迢这副模样。
似是不染世俗雪泥。
“怎么了?“她带着些鼻音,有些不耐。
齐迢转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一向沉静的神色也变得不太自然。
最终他叹了口气,呼吸也一息间停低,唇缝轻启:“生日快乐。”
戚时久站在原地,愣了一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