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不能任由太后将这桶污水扣到自己头上,立刻抬眼笑道:“多谢皇太后娘娘好意,皇恩浩荡,嫔妾愧不敢受。”
“皇太后娘娘的一片慈母心胸,不止是陛下动容,就连天下臣民都是仰为叹息的。”尤听容只装作对太后的歹心毫无所觉,反而满口恭维赞颂。
“知子莫若母,依皇太后娘娘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是仁君明主,绝非会沉溺私情之人,对官员的提拔任命自有其道理。”在太后得意的笑容里,尤听容话里一转,“太后娘娘,您说是吧?”
皇太后脸上还笑着,那双狐狸眼微微一眯,“那是自然,陛下绝不是会徇私的人。”
尤听容把话说到这份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了贤德的名声,她只能说是。
“嫔妾作为深宫妇人,今日若非许妹妹提起,嫔妾还不知此事呢。”尤听容也装起傻来,撇清自己替父亲求官的嫌疑。
皇太后的目光这会儿冷冰冰的落在了尤听容的脸上,眼里带了三分性味,意味深长道:“宜婕妤可真是本分。”
“多谢
皇太后娘娘夸奖。”尤听容半点不客气,笑的人畜无害,“后宫不得干涉前朝,这是宫规更是国法,嫔妾谨记于心。”
皇太后抓着尤听容的手微微收紧,手指上足金的镂空护甲上,凸起的掐丝凤纹在尤听容的手背上留下了浅浅的红印,看着尤听容的目光陡然凶狠起来。
尤听容提起后宫不得干涉前朝,不就是提醒了臣子们,眼前这个太后娘娘,就是凭借着得宠,为涂家谋得了今日的权势。
与太后相比,尤听容因为救驾之功,尤贵泰升了半阶官,属实是合情合理、不值一提。
这个烫手的山芋,轻轻巧巧地就抛回了太后自己的怀里,若非当着众人的面,只怕太后早就翻脸了。
太后的缓缓吐出一口气,松开尤听容的手,冷着脸回转过身,看向后宫嫔妃,沉声道:“尔等也要记得,为妇为妃的本分,勿要叫陛下和哀家为难!”
以皇后为首,众人齐声答道:“嫔妾等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此话就此翻篇,太后的戏唱完了,又对尤听容厌烦的紧,便遣
散了众人,只留了皇后,一同去了庆安宫。
只今日这一照面,所有人都知道,皇太后可不是省油的灯,皇后有了皇太后撑腰,只怕好戏还在后头。
尤其以嘉美人脸色最为难看,皇后有了皇太后帮衬着,她少不得要暂时收敛锋芒。
青町扶着尤听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看着皇太后上了轿撵,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个太后看着笑眯眯的,说的话却毒的很。
看着站麻了腿的嘉美人被两个宫女扶着,才上了步撵,青町也招呼了轿夫近前来,想着尤听容必定也累了。
轿夫压低了红漆轿杆,尤听容却许久没有动作,兰影出声提醒,“主子,咱们也回宜秋宫吧?”
尤听容看着皇太后远去的轿撵,裁减了两人,用的是与皇后等同的十抬步撵。而尊贵的皇后,却都没乘轿,反而是恭谦地随侍在旁。
尤听容收回视线,上轿,“回宜秋宫。”
——
庆安宫
皇太后喜好奢华,作为皇帝的养母,兄长又是百官之首,朔国最具权势的女人。她的宫殿虽然规格不比
皇帝的乾清宫,可论起奢华,可说是东西六宫之最。
正殿的门板为楠木所制,隔扇雕万字锦底、五蝠捧寿、千寿图,窗格饰团寿纹,斗拱、梁枋通体描金彩绘,繁复至极。
此刻,奴仆成群的庆安宫里空落落的,四扇檀木寿字屏风后,花梨木矮榻上,皇太后斜倚在引枕上,似乎是在合眼小憩。
身侧跪着贴身伺候的嬷嬷彩月,正拿着美人锤有节奏地替太后捶腿。
身后站着彩星,手指搭在太后的额角上,轻柔的打着圈。
而她身前三步外正跪着,正是凤冠华袍、母仪天下的皇后。
此刻的皇后全然没有了在外威风八面的样子,两手乖顺地放在膝前,垂首低眉,等着太后发话。
还是彩月看皇后跪了半个时辰了,怕皇后心中生怨气,出言相劝道:“太后娘娘,皇后也是一时疏忽,您提醒过便够了,仔细跪伤了膝盖,您又要心疼了。”
太后这才睁了眼,一双美目落在皇后身上,“哀家的事你都不放在心上,你说,哀家还能指望你什么?”
“陛下用的
都是十二抬的轿子,你却用十六抬将哀家抬进西华门,你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涂家的越权和出格吗?!”太后想起今日她的一番筹谋全都成了笑话,就气的牙痒痒。
本来她打着为国祈福的幌子回宫,正是给皇帝施压的好机会,全成了泡影。
皇后也很委屈,低声分辩道:“母后,是您说要尤氏帮着办的,儿媳想着您从前做贵妃的时候也是十六抬……”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尤听容,太后就想起今日被尤听容反将一军的事,随手拿起彩月手中的美人锤,摔到了皇后身上。
“你一个中宫皇后,让嫔妃踩到了头上,你还有脸说!”太后提高了声音,“哀家当贵妃时,哪有这些小贱人的立足之地?现在当了太后了,还得来受这气,说到底都是你不中用。”
先帝对她言听计从,反倒是单允辛这个养子渐渐大了,把握不住了。
皇后不得宠,涂丞相又被单允辛忌惮着,太后不得不为了自己的权势再做一番筹谋。
“涂美人的胎养的如何了?”太后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