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问的漫不经心,可皇后心中有鬼,心脏猛的一紧,低头掩饰惊慌,恭敬道:“玉芙宫一切都好,儿媳知道轻重,皇嗣是头等的大事,儿媳不敢不尽心。”
“因着涂美人闹腾的厉害,儿媳担心节外生枝,故而封了玉芙宫,不许任何人探视,涂美人这才肯静下来安胎。”皇后状似不经意问道:“母后可要见一见她?”
“既然好不容易安分下来,哀家去了反倒让她生出旁的心思。”皇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也懒得听她哭闹。”
皇后悬在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还是母后思量周全。”
“母后放心,玉芙宫的胎象稳固,再过六个月,凤仪宫就能添一位皇长子。”为让皇太后放下心来,皇后只差指天发誓了。
“这事你看着办,无论如何,皇长子一定得是涂家的。”太后不紧不慢地训诫道:“也不拘时谁的,只要抱到你的膝下,就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日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提到立储,皇后脸上带了克制的笑容,“母后教训的是。”待她的儿子长成了,她这个皇后才算稳如泰山,也不必再仰太后的鼻息过日子了。
太后深知涂家要想保住如今的权势,唯有寄希望于太子之位,一笔写不出两个涂字,
涂家在朝堂上得势,才有她和皇后在后宫的风光。
同样,皇后稳了,这储君之位才能抢占先机。
太后出言提醒道:“涂美人虽然也是涂家,可到底不是出自本家,日后皇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外家,免不了跟你不亲……还是自己的孩子好。”
“你看皇帝,没有亲外戚,尚且就这样看哀家不过眼。”太后面露愤恨。
“血浓于水,就是涂美人没了,她的父亲涂策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外祖父,你父亲都得靠边站,这也是权宜之计。”太后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皇后的肚子上。
“你还年轻,待有了自己孩子,多余的……也不必留。”太后声音放轻了,她把皇后当自己人,站在过来人的立场,该教的都教了。
皇后何尝不想,太后提起这事,她便诉起苦来,“现在宜婕妤专宠于御前,就连御书房都是她挨在近前伺候,陛下连凤仪宫的门都没进过。”
太后却不大上心,尤听容无权无势,只靠容色是走不远的,每三年一次选秀,自有年轻鲜嫩的进来。
皇帝的喜欢哪有什么长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皇帝没见过这样伏低做小的,一时新鲜罢了。”太后一笑置之,“倒是嘉美人,再不动手,到了三个月胎就
坐稳了,你还真打算让她生下来不成?”
一听太后的意思是要除了嘉美人的胎,皇后坐不住了,她等着偷梁换柱呢,“嘉美人防备的很,此时动手,人人都要疑心儿媳。”
自然要打消太后的疑虑,“倒不如到了生产之时再动手……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她命不好,落得一个母子双亡的结局,也怪不到儿媳头上了。”
太后闻言,笑逐颜开,“这才是涂家的好皇后。”
“倒是尤氏那里,陛下偏袒着,她又占着一个救驾之功,儿媳是投鼠忌器,不得其法。”皇后满脸委屈。
“您是不知道,这尤氏就是没脸皮的,她竟日日往乾清宫里送……送牛鞭汤,每日下午,在乾清宫一待就是一个时辰。”
“有她做榜样,嘉美人之流也跟着献殷勤,连带着后宫的风气都坏了!”
皇后的本意想撺掇太后出面收拾了尤听容,却不想太后柳叶眉一拧,微微直起身来,“陛下喝了?”
“尤氏亲自下厨做的,又是自个儿巴巴地送到陛下案头上,陛下自然是领情的。”皇后语气郁闷。
太后美目一眯,“尤氏专宠半年了,就没个动静?”
“凭她?得宠又如何,出身下贱,怎配怀上龙种?”皇后点头,嗤笑道:“就是
送再多的牛鞭汤,也是白费功夫。”
太后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了皇后的肚子上,“尤氏那边,哀家自有办法,暂且不急。”陛下的身子,只怕是要好好调理一番了。
太后嗤笑一声,无风不起浪,她就说嘛,这天底下,哪有不好女色的男人,更没有专心独爱的皇帝。
先帝从前对她盛宠无度,也没有荒废六宫,何况是单允辛这样的少年郎呢?
——
宜秋宫
尤听容一回宫就叫兰影帮着卸下了沉重的发冠和耳坠子,连带着织金坠玉的吉服也换做了素锦暗花宽袍。
喝了一口清茶,懒洋洋地团在了松软的宽榻上。
来来去去折腾了两个时辰,她的脚都充血了,脚腕骨更是隐隐作痛,此刻脱了鞋,尤听容长出了一口气。
兰影显然是有经验的,立刻就命小宫女兑了热水来,替尤听容除了罗袜,拿热帕子替她敷着脚腕,“一会儿奴婢帮您揉一揉,否则明日起来越发要疼的。”
尤听容点头,“幸苦你了。”
青町也上前来帮着换帕子,“主子,今日可还要去乾清宫伺候笔墨吗?”
尤听容此刻困乏的很,摇了摇头,“我累了,今日我便不去了,一会儿,你去膳房提了汤送去便是。”
尤听容想着自己幸苦多日,单
允辛汤汤水水喝了这样多,也不见起色,只觉得真是白瞎了她的一番心思。
青町答应下来,“那奴婢去叫膳房传菜,早些用过了午膳,您也好小憩一会儿。”
尤听容昏昏欲睡地答应下来,将单允辛抛之脑后。
——
乾清宫
今日张福自午膳后就没歇过气,就着一刻钟的功夫,各宫里送了足有七八份羹汤来。
他是赏银拿的手软,转手就堆到茶水房里,这些都不必送到陛下跟前,转个弯就赏给底下的奴才了。
倒是陛下惦记着的宜秋宫里,迟迟没来人,张福踮着脚往乾清宫门口瞧了瞧,方才陛下还问过一嘴呢。
张福看着远远过来一个人,定眼一分辨,是太后身边的彩月。
“哟!彩月姑姑,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