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小子就是存心折腾人,尤听容故意沉了脸,就抱着奶娃娃,也不说话、不颠着,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闹累了能消停。
一旁的兰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看满头大汗的雨珍等人,还真是随了爹娘,打小便心眼多,还吃着奶呢,就知道耍人了。
眼见弋安假哭假嚎了一会儿,可能是发觉怎么没人哄着他了,这会儿小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瞧着娘亲的冷脸。
皱紧的小眉头立刻就舒展开来,也不咧嘴假哭了,仰着头盯着尤听容瞧,还要伸手来拨弄尤听容髻上的流苏坠子。
尤听容故作凶悍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襁褓拍了拍弋安的小屁股,轻骂道:“你个不省心的!”
弋安反正看不懂母妃的脸色,又长又卷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黑灿灿的眸子在眨动之间扑闪扑闪的,粉嘟嘟的小嘴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软软的头毛从虎头帽的边缘支出两个个小勾子,衬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又软又白。
再加上这小崽子从鼻腔里娇娇腻腻的轻哼,真是寒铁都能熔化了。
青町第一个被可爱给腐化了,替单弋安求情道
:“小殿下这也是想您了,您就别板着脸了。”
说着,取来了拨浪鼓,逗着弋安玩。
弋安果然伸手去抓,被逗得笑眯了眼,整个殿里都乐开了。
尤听容也经不住笑了,点了点软哒哒的鼻尖,抱着孩子回了正殿,陪着奶娃娃玩了两刻钟的拨浪鼓。
弋安到底才两个月大,玩着玩着眼睛就迷瞪了,长睫毛耷拉下来,在下眼皮上投下一片暗影,小脑袋也不住地点着。
恰巧向荆从外头进来,给尤听容递了个眼神,尤听容抬手招了乳母将人抱回床上,只留了青町他们几个说话。
向荆这才从袖中取出信笺,“主子,这是尤府传回来的信。”
尤听容当即接过,撕开信封一看,好家伙,足足六张纸,满满当当写的都是尤贵泰收的礼物以及出处,当真是收礼收到手软。
尤听容一行一行扫下来,大多是金银玉件,虽然贵重,但用作讨好奉承皇子的外祖,也算说的过去。
唯有写在最后的一条,三姨娘提到,有一位户部下属司度巡官,姓方,命人抬了两个大箱子来,礼册上登的是竹简书册,尤贵泰高兴的不得了,当
即命人搬去了主院,没有入库,三姨娘也没能开了盖子看过。
不过她心细,为人圆滑在府里吃得开,又和尤贵泰亲近,很快就发现,尤贵泰腰间常戴的玉佩和大拇指上的扳指都换了样式,从蓝田玉换成了更昂贵的独山玉。
再从随行的车夫那里略微打听了,知晓了尤贵泰这几日大方地领着同僚去酒楼里欢歌宴饮,可他并没有从府里支银子。
如此种种,上下一联系,三姨娘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趁着尤贵泰当值,支开了正院的人,四处搜寻之下,虽然没有发现那两口箱子,可却发现了一些藏匿在书箱里的白银。
三姨娘描述了那位户部巡官送来的箱子大小,给出了估计,“若真是装了满满当当地两箱,该有三千两之数。”
三姨娘显然也是害怕的,写到最后,字迹都有些飘忽颤抖,只求尤听容想想法子,救一救尤家。
显然,即便是三姨娘这样深居内宅、精于妇人争锋的人都晓得,突如其来的馅饼后头必然紧跟着大祸,可尤贵泰白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傻傻地咬了钩子。
尤听容看到这里,翻动纸张的声音
都大了些,脸上是一丝笑意也没有了,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早知道尤贵泰的本性,出事是早晚的事,可他竟然能蠢笨至此,却是令她忍不住气恼的。
偏偏这还是她的父亲,弋安的亲外祖父,他一出事连带着自己也要遭罪。
户部是油水衙门不错,可户部也分四司,分别为司元、司度、司珍、司庚。其中方巡官所在的司度管的是税收和财富的统计和支调,是个文书部门,前端有各地方的数目记录在册,下端要应付各部。
处处都有眼睛盯着,要做到账目上不出错就很难了,压根没有什么油水。
这个方巡官根本不可能自己拿得出手三千两,只消稍稍深想,就知道,他后头还有人授意。
尤听容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匀了匀郁气。
最后附着的一张纸,是尤贵泰近来来往之人,大多是同级官员,一群乌合之众,唯一特别的,就是那个方巡官。
底下有几行不同的字迹写了,应当是“张青儿”的手笔。
就涂家得来的消息,户部尚书早在董将军回京之前,就与董家有所往来,董将军要军饷,这位
户部尚书从不打折扣不说,还会从水师和地方驻军里头挤出银子支持董将军。
当然,董将军也没有辜负他的扶持,前线劫掠而来的金银、皮草也是一箱一箱的回赠,可谓互利互惠。
看过了,尤听容随手将信纸递给了向荆等人,几人粗略看过,便利索地烧了。
青町开口问道:“主子,这银子……要不,还是让老爷全数奉还吧?”
“现在可不是你想还,就能还回去的。”向荆俊眉紧蹙,“且不说尤大人已经挥霍了多少,就算主子尽数补上,尤府抬着银子送上门,他也不会收的。”
“是啊,他若收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腐败又行贿?”兰影也叹了口气,“且此人分明是受人授意,咱们若还回去,他还能顺势反咬一口,好毒的心思。”
“怪不得嘉嫔急着封嫔。”尤听容咬紧了牙关,想着今日嘉嫔说百日宴令有大礼相送,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她是料定了尤听容要受牵连,沾上了这事,迫于公允,尤听容被降位份倒是情理之中。
届时,董将军领着朝臣推波助澜一把,新晋的嘉嫔可不是正好能帮着照拂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