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看向来处,下意识地伸手将单弋安揽入怀中,呈现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神情凝重。
单弋安也察觉到了母妃和舅舅的紧张,他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母子连心,他能够看出,虽然尤听容的脸上是轻松闲适,可在风轻云淡之下,可那颗心就没有一刻放下。
在单弋安玩闹之时,偶尔回转过头去看母妃,便能看见母妃出神恍思的模样。
单弋安能够猜到,母妃的神思不定必然和父皇有关,可他能做的,只是撒娇撒痴地搅乱母妃的忧思,哄母妃展颜。
想到这里,自回到小时候起,一直沉溺在父母双全,享受着母妃无微不至的照料和保护的单弋安,第一次有恨起自己还小,在母妃担惊受怕的时候不能保护母妃。
单弋安反手紧握住尤听容的手,没有缩在母妃的怀中,而是起身站在了尤听容身旁,微微仰头,定定地看向狭窄的小路。
很快,骑马之人自曲折的路上露出模糊的影子来,是一队轻骑,各个身披甲挂刀,微风吹拂过来人,尤听容清晰地闻了出来,是血腥味。
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尤廷青
已经拔出长剑,少年人犹显瘦长的身影挡在了尤听容身前,整个人都紧绷着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好在,在尤廷青提剑迎上前去之前,骑兵队伍里先传出来一个人的声音,“淑妃娘娘!”
尤听容立刻听出来了,这是张福的声音,当即叫住了尤廷青,走到了八角亭的檐下。
马儿一路飞驰,逼近八角亭时才勒马“吁”着止住了狂奔的势头,激起的尘土几乎快扬到了尤听容的身上,但尤听容没有退后半步,目光快速地扫过士兵们金甲上溅染的血迹,而后定定的看向落在最后的张福。
张福毕竟不是行伍出身,为了赶上这队骑兵已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止住了马儿,匆匆忙忙地下马,疾步走到尤听容身前,正要请安,就被尤听容叫住了。
”不必拘礼了,张公公神色紧张,可是有什么缘故吗?”尤听容的语气难得急了些许。
“回娘娘话,陛下围场遇刺,京城戒严,特命奴才带一队金吾卫前来护卫娘娘和二皇子。”张福三两句说明情势。
“陛下可有伤着?”尤听容追问道,张福神色镇定,想来单允辛应当
没有什么大碍,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娘娘放心,陛下武艺过人,又有重重护卫在旁,只因落马摔伤了腿,并不大碍。”说话时,张福还不忘将目光望向了个子小小的单弋安,冲孩子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尤听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吩咐青町等人收拾行装,张福忙道:“娘娘不必着急,陛下不过是轻伤,已有太医看顾,此时天色已暗,夜里行车反倒容易叫人钻了空子,陛下有令,明日一早再起驾回宫。”
“今日有奴才和金吾卫在,娘娘和二皇子只管好好歇息。”
尤听容看了看已经染红了天际的余晖,点头,“那便辛苦张公公和诸位了。”
因为身披甲胄不便行礼的金吾卫齐声道:“为娘娘效命是臣等的本分!”
——
围场
秋猎的轻松氛围已然荡然无存,入目所见,皆是身披重甲神情肃穆凝重的卫兵,除了太医和皇帝的亲信大臣,偌大的围场几乎不见任何人走动。
空气中弥漫着浓墨一般郁沉的紧张,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一出,单允辛必然会彻查,无论是谁做的,朔国要变天
了。
与此同时,王帐之中,顾太医正在为单允辛包扎伤口,常顺紧张地站在一旁,小声地询问情况。
“陛下腿滚落下马时撞到了石桩,得亏陛下手脚麻利,只是脱臼了,微臣已经替您正好了骨,只消注意近期减少活动,便无大碍。”
“此外,陛下身上有多处瘀伤,撞击之处也有内出血的症状,需得每日敷药……”
顾太医嘱咐之后,看了眼仔一旁守候着的池卿朗等人,知晓陛下另有要事料理,识趣地退下。
“人都抓住了吗?”单允辛沉声问道,目光如炬。
池卿朗上前一步,替单允辛将抖落开的外袍重新搭回肩头,“微臣命人一寸一寸地搜过了,但凡冒了头的,都控制起来了,刑部的人正在严刑拷问。”
“秦发已然将围场封了个严严实实,纵然有侥幸躲过的,也绝回不了京城。”池卿朗知道单允辛是要封锁消息,“这会儿涂丞相只怕还不知事情败露。”
“但围场迟迟没有动静,再过一阵子,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消息了,最迟入夜,丞相就该知道事情败露了。”
池卿朗说完,很快意识到
什么,又道:“陛下放心,即便涂丞相准备了万全之策,这一次侥幸脱身,他的爪牙鹰犬也该一举除尽了。”
“无根之树,轰然倒塌是迟早的事,陛下不必……”
池卿朗知道,单允辛自打被抱养到皇太后手中,从当太子开始,就一直生活在涂家的阴影之下,他已经忍得太久了,这次涂丞相自己撞到了皇帝的枪口上……
就是知道单允辛的急切,知道单允辛是个出手不留余地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他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置之度外。
现在涂丞相狗急跳墙,为了争这一晚的先机,连夜拔营,路上只怕要再生事端。
“放心,十年都等了,朕不急这一时半刻。”单允辛看出了池卿朗眼底的担忧,轻笑一声,看向了好友,“朕惜命的很。”
池卿朗闻言哂笑,“微臣倒是没看出来。”
“从前是莽撞了些……”单允辛没有多说,只是扬了扬眉。
他想起来尤听容担忧的神色,还有单弋安甜的腻人的笑脸,他还是他,自己的宝贝疙瘩,得亲自护着、看着才能安心。为了妻儿,他不可再将自己置于危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