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允辛神情严肃了些,追问道:“为何而来?”
“据微臣所知,礼物中,有一对极为罕见的白孔雀,一雌一雄。”池卿朗换了只手垫在下巴下,微微昂起头,目光落在了单允辛的身上。
不用他多说,单允辛的脸色已然阴沉了下来,深渊一般的瞳孔蕴含了几分危险。
池卿朗悠悠地继续说完,“微臣猜想,应当是为贵妃娘娘的封后大典而来,特来献礼。”
单允辛冷哼一声,“是来献礼,还是来刺探,你我心知肚明。”
“陛下何须气恼?”池卿朗微微挑眉,“既是他刺探我们,我们也可以借机试探他们。”
“又不是你娶媳妇儿,你自然看得开。”单允辛说是埋怨,语气里不免有些得意。
“陛下若嫌晦气,大可尽早办封后大典。”池卿朗提议道。
“皇太后的棺椁还停在殡宫呢,朕就急着办喜事,岂非不孝?”单允辛挑眉。
“陛下是九五至尊,掌天下之权,谁敢置啄?”池卿朗反问。
“再说了……”池卿朗不紧不慢继续道:“贵妃娘娘端庄娴雅、至纯至孝,乃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不止陛下喜欢,微臣等亦
是……”
“哎呦!”不等池卿朗说完,单允辛一巴掌拍到了他晾着的屁股上,打的他不受控制的收紧了肌肉,疼的猝不及防。
“好好的,打微臣做什么?”池卿朗埋怨地看了一眼单允辛,“微臣是说,臣等文武百官也是心服口服的。”
单允辛冷哼一声,“你心里想的什么自己知道。”
单允辛一边说着,一边又抬高了手要来打他,吓得池卿朗顾不得自己的隐隐作痛的伤处,伸长了手去拦,“好好好,微臣不说了,不说了行吧!”
他不说了,单允辛这会儿也不乐意陪他呆着了,索性起身朝外走。
“陛下,您干什么去?”池卿朗追问道。
“自然是去批折子。”单允辛背对着池卿朗,将被落在一边的绣布塞进怀里,回答的理直气壮。
开玩笑,封后大典要提前,他这信定情信物可不得抓紧了。
“难不成……”单允辛把东西放稳当了,还不忘回转过身来刺池卿朗,“还能在这儿陪你一个光腚的男人呆着?传扬了出去朕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池卿朗咬了咬牙,连忙叫住他,“等等,您走了,微臣怎么办?”
“你呀,也算是因公受伤,这样吧……”单允辛顿了顿,“你且好好歇着,待好些了再走。若是今日好不了,就先在偏殿歇着,什么时候好了再走。”
“这只怕不合适吧……”池卿朗推辞道。
皇帝自己都不在紫宸殿,他一个臣子在这歇着,像什么话?
“你若是觉得不自在……”单允辛还体贴地追问:“要不,朕现在叫人把你抬回丞相府?”
池卿朗连连摇头,笑容敷衍,“陛下日理万机,还是去忙您自个的吧。”
他竖着进了紫宸殿,横着被抬回去,还一路走街串巷,别人怎么猜,他今日的脸已经丢的没剩多少了。
赶在单允辛掀帘出去之前,池卿朗想起什么,也顾不得身份了,生怕单允辛听不见,扯着嗓子喊道:“陛下,微臣自己待着就行,别叫人进来!”
单允辛满口答应,“你放心。”
然而背对着池卿朗的脸上,嘴角都勾了起来,穿过帘子就碰到了等候在一旁的常顺和张福。
单允辛低声吩咐道:“今儿天凉,丞相大人觉得屁股冷,去,寻个火炉来,再差个人进去,给丞相送点热风,丞相大人可是国
之栋梁,别叫人冻着。”
张福脸上恭敬的笑容一僵,眼皮快速的眨了眨,忍不住扫了一眼单允辛,见陛下脸上一本正经,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眼,小心翼翼道:“陛下,奴才听着,丞相大人说的……似乎、似乎是不叫人进来?”
张福才提出疑惑,就被单允辛一个眼刀扫的闭了嘴,立刻麻溜的拐了个弯,“那一定是奴才听岔了。”
“奴才即刻去办。”张福后昧着良心答应下来,躬身致礼招呼人去烧炉子。
单允辛这才收回视线,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优哉游哉的站在门帘处。
常顺也默不作声的跟在单允辛身边,亲眼瞧着,陛下微微侧耳,凝神去听内间的动静。
在清楚的听见内间传来了池卿朗一声几乎要破音的“你们怎么进来了!?”之后,冷硬的嘴角神不知鬼不觉地翘了起来,就连凌厉的剑眉都挑起了一抹俏皮的弧度。
常顺:……这就是妥妥的幸灾乐祸。
当然,不过眨眼的功夫,单允辛就恢复了雍容从容淡定的模样,迈步走回了御书房。
不过,单允辛说要去料理政务倒不是托词,
他还真干了件正经事。
单允辛使唤常顺铺陈纸笔,提笔写下了亲笔诏书,常顺在一旁看着,洋洋洒洒数百字,是立后的诏书。
待落下最后一字,单允辛还端详了片刻,才搁下笔,“将旨意下发六部,再通知礼部,在九月之前挑个好日子,尽早筹办。”
“是。”常顺双手接过。
常顺转头晾诏书的工夫,再回转过头来,就看着方才还挥斥方遒、威风八面的皇帝陛下正对着光穿针。
吸取了方才的教训,未免再把针掰断了,单允辛只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掐着绣花针,其余三指翘起,以一个标准的兰花指,小心翼翼地落下了第一针。
另一头,内殿里,无论张福怎么好说歹说地劝告,池卿朗说什么都不肯再留在紫宸殿修养片刻了。
“简直是斯文扫地!”池卿朗一边狠狠地从张福手中扯过腰带,自己整理好衣装,一边喃喃道。
池卿朗顶着被烘的热乎乎的屁股,在张福的搀扶下,忍着痛,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皇宫。
这一路上,嘴里还咬牙切齿念叨着,“言而无信,可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