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卿朗顶着张福担忧的目光,不仅没有回丞相府歇息,反而拐去了礼部。
张福谨记皇帝的吩咐,也知道池卿朗这会儿坐不了车马,只得一路跟随,见池卿朗一路气冲冲地还左右切换小心翼翼地虚扶着。
同时还不忘找机会低声劝解道:“丞相大人,您有什么事,也暂且放一放,什么都没有您自己个的身子要紧呀……”
张福正说着,走在前面的池卿朗猛地顿住了脚步,得亏张福反应快,否则非得把此时身残志坚的丞相大人给撅到地上去。
池卿朗的胸膛起伏不定,猛地回头,看向张福,掷地有声道:“今日事,今日毕。”
张福一愣,心里有些动容,丞相大人不愧是国之栋梁呀,身子都这样了还想着公务。
怀抱着敬佩之心,张福一路小心搀扶,听闻池卿朗到访,礼部尚书亲自相迎接,“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知会下官一声便可,怎能劳烦您亲自来呢?”
礼部尚书一边说,一边殷勤地引着池卿朗在主位上坐下,可池卿朗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猛地一下谈了起来,吓得礼部尚书一个哆嗦,“怎、怎么了?”
池卿朗摇头,只能强颜欢笑道:“本官琐事甚多,
就不坐了,有一件事得提前嘱咐了你。”
礼部尚书凑近了,“但请丞相吩咐。”
“随着这几年商贸的繁荣,我朝与南苍的关系也近了些,正巧,陛下万寿节在即,礼部可发了文书邀请南苍同乐,以表陛下仁厚。”池卿朗说的义正严辞。
礼部尚书也连连点头,待他说完了,才摸了摸脑袋,小声提醒道:“大人,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万寿节在在十一月,现在才三月,是不是……早了点?”
池卿朗面不改色心不跳,“万寿节是大事,还是早些准备好。”
“是是是,丞相大人思虑周全。”礼部尚书满口附和,完了,才提出异议,“只是……”
“丞相大人,南苍使团只怕别有居心、来者不善,今年的万寿节可是陛下三十岁整寿,会不会……不大吉利?”礼部尚书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坐到这个位置,个个都是人精,礼部尚书一边说,一边着意看了一眼张福,尤其将声音放大了些,想叫张福听的清楚些。
张福是单允辛的御前太监,他听到了,就是皇上听到了,这也是向圣上表明态度,自己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是丞相大人一意孤行,到时候追究起来,可不要殃及池鱼。
张福和
他四目相对,脸上的笑容勉强,他说池卿朗怎么如此殷切,原来不是公务,而是私仇呀。
张福暗道,倒是真没看出来风清朗月般温和的池卿朗原来如此记仇,倒是和陛下一样,看来,蛇鼠一窝果然没错!
这个念头冒出来,张福连连道罪过,狠狠“呸”了两口,罪过罪过。
礼部尚书看着张福莫名其妙的行为,只觉得不正常,今日不宜见客,来的人怎么都神神经经的。
池卿朗也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犯起病来的张福,拍着胸脯跟礼部尚书保证道:“你放心,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不怕晦气!”
礼部尚书只能点头应下,“下官这就张罗着办。”
池卿朗这才有些艰难地回转过身,低不可闻地补了一句,“越晦气越好。”
张福只能当自己是个聋子,待送池卿朗回了丞相府,打道回宫就垂头耷脑地将事情挑了好词如实告知了,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丞相大人年轻,不过是性情中人罢了。”
单允辛正歪着脑袋用臼齿磨着绣花线的线头,闻言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常顺在一旁体贴道:“陛下,可要奴才去一趟礼部,暂且压下发往南苍的文书?”
回答常顺
的是牙齿摩擦的“咯吱”一声,单允辛终于咬断了绣花线,这才分出嘴巴来回答常顺的问题,“不必。”
在常顺疑惑的目光下,单允辛继续道:“难道你以为,礼部尚书敢不经过朕的批阅将文书发出去?”
常顺了然地点头,“自然是不敢的。”
“再说了,你真以为池卿朗此举就是为了跟朕斗气?”单允辛一面端详着自己手中的绣品一边说,似乎是觉得手艺有所精进,难得温和了些。
也有了耐心跟常顺解释,“南苍一有动静,池卿朗就主动邀请他来,何尝不是叫他们晓得,即便远在万里之外,他们的一举一动,也躲不过咱们的眼。”
“更是叫南苍王晓得,无论他算计着什么,咱们大朔都不怕他。”单允辛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截新线来,在嘴里嘬了嘬,凝神定气地传到针眼里。
一旁的常顺有些看不过眼地撇开眼,心里嘟囔,我的万岁爷呀,您能不能不要一边说着这么霸气凛然、豪气冲天的话,一边做出如此婆婆妈妈的动作!
不过单允辛可听不到他的心声,穿好了线,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穿针引线当中去了。
——
皇帝一道诏书下来,先过六部尚书,若无异议再下发至执行
的礼部,经由礼部筹办,昭告天下,前前后后最多两日。
但此时单允辛大权在握、君威正盛,尤听容也已经位至贵妃,育有一子一女,即便没有母家在朝撑腰,朝中上下也挑不出毛病来。
上下不过半日,礼部就已经着手来办了,晚膳前就通报到了内宫局来。
当天夜里,尤听容才用过晚膳,正拿着字牌教单遐甘认字,内宫局刘复就带着针线房的人急哄哄地来了。
尤听容还奇怪,“怎么这时候来了?”
“贵妃娘娘大喜,陛下封后的旨意已经下达礼部,明日一早就该昭告天下了。”刘复躬身道贺。
随后表明来意,“这不,陛下点明了要在九月之前办大典,日程紧,奴才耽搁不得,且请贵妃娘娘先试一试封后的礼服。”
尤听容闻言抬头,目光投向刘复身后的几位嬷嬷,“已经做好了?”
“哪能呢?”刘复摇头,“才是个囫囵形呢,请娘娘先过目,试一试合不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