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久久没有说话,清亮瑰丽的瞳仁中光影明灭,好久才有些迟缓地摇了摇头。
久到兰影和青町二人都有些慌乱地围拢上来,僵坐许久的尤听容才轻轻地摆了摆手,“本宫没事。”
青町和兰影二人有些迟疑地推开,尤听容转头看向同样迷惑的贤妃,“你说太对了。”
“娘娘说的是……?”贤妃不知尤听容说的是哪一句。
“他杀心极重,喜好征服,这鸟儿于他而言已经了无趣味,即便再珍贵在他眼里也是一无是处了。”尤听容微微抿了抿唇,不等贤妃搭话,又追问道:“可即便是野鸟,你以为……”
“凭他申屠戕多智近妖和阴狠手段,驯服一对孔雀需要数年之久么?”
贤妃被她问的一愣,有些不确定道:“嫔妾不知此道……”
兰影反应很快,当即出门去询问饲养的宫人,小跑进来道:“侍鸟司的宫人说,他们虽没驯养过绿孔雀,但早年宫中曾养了一只蓝孔雀,从捕获至驯服,所耗时日不过半年足矣。”
贤妃心里没由来地打起鼓来,又道:“那……或许这个‘数年之期’是南苍的使者随口胡驺的?
”
尤听容摇头,申屠戕这个人自负狂妄,与她结怨已深,她很确定,这番话十有八。九是出自他的授意。
“既然他厌弃这对孔雀不是因为它们的乖顺,那就是因为他有了更新鲜的、更有趣的‘鸟儿’可以逗乐。”尤听容缓缓吐出一口气。
“娘娘说的……是什么?”贤妃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尤听容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孔雀被誉为人间的凤凰,他将此鸟比作本宫。”
“痴心妄想。”贤妃脱口而出,面有怒容,“娘娘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他区区一个南苍王子,岂敢对您不敬?”
尤听容作为当事人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未纠缠于此,而是喃喃道:“本宫是陛下的皇后,他想驯服本宫,让本宫如同这双绿孔雀一般向他俯首帖耳,其剑指何方……”
贤妃闻言瞳孔猛的一缩,面露难以置信之色,许久才咬牙道:“他是在自取灭亡。”
尤听容也被自己的猜想给镇住了,勉强勾了勾嘴角,转头看向贤妃,“许是本宫多心了,贤妃不必放在心上。”
贤妃看出尤听容精神不济,加之她自己心里也有些
乱了,不好再留,起身告辞。
尤听容的担忧到底是没能瞒过单允辛,当天晚上人就赶着来了坤宁宫陪着她用晚膳,听过了尤听容的猜疑,单允辛一如往常一样,将尤听容拥入怀中。
只低沉的一句,“你放心,有朕在呢。”
尤听容繁乱的心这才勉强安定了些,可他知道,南苍这把悬在头顶的刀早晚有一天要落下的。
这日之后,或许是心里存着事,或许是初春的寒风威力不减,一向没有小病小灾的尤听容突然就染了风寒。
且这份寒意出乎意料的猛烈,起初只是喉咙里痒痛,兰影准备了驱寒的姜汤,尤听容喝了一碗睡下。
本以为发了一身汗便会转好,不料第二日头晕地险些起不来身,青町慌慌张张的一摸尤听容的额头,竟然发起高热了。
坤宁宫的人不敢轻视,赶紧请了太医院的顾太医来,诊过脉之后也只说是着了风寒,开了药让尤听容煎服,嘱咐让安心静养。
青町和兰影二人如临大敌,连床都不敢让她下,尤听容的脑子昏昏沉沉地睡在榻上,可却是连绵不断的噩梦。
待她从沉郁的梦魇中再醒过来,睁
开眼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瞳,单允辛坐在床沿,正俯身看着她。
随着大脑渐渐苏醒,尤听容这才感受到单允辛微凉的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他似乎是才冒着寒风过来的。
随着她微微仰头的动作,修长的手指滑落到她的鬓角,而后自然而然的托住了她的后颈,“你躺着。”
尤听容整个身体软绵绵的,一时也使不上劲,由着他将自己的脑袋重新安放到枕头上,“陛下怎么这时候来了?”
单允辛没有答话,而是起身走出了床帐,依稀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尤听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声音很低,也不知道单允辛听清了没有。
就在她胡思乱想地脑子又晕乎起来,合眼缓解之时,单允辛的大掌又从她的颈后挤了进来,稳稳的托着她的后脑微微抬高了些,“先别说话,润润嗓子。”
不等她睁眼,一个冰凉的东西挨上了她的唇,温热的液体侵染了唇瓣,顺着唇缝润入口腔,微微舒缓了喉咙的干涩。
尤听容很快喝完了一杯水,单允辛温声询问:“还渴吗?”
尤听容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正要
抿去唇上残存的水渍,一方锦帕就抢了先。
单允辛替她擦完了唇,又想将她放回床上,尤听容伸手制止了他,“臣妾睡了一天了,脑子都有些睡懵了,想坐一会儿。”
单允辛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让人来给她垫枕头,而是自己靠坐到了床头处,将尤听容扶着整个靠在了自己的怀中,一双长臂稳稳当当地环抱住她。
放在她小腹上的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好似哄奶娃娃一般。
尤听容半眯了一会儿,这才微微提振了精神,追问道:“这还不到申时,陛下怎么来了?”
单允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生病了怎么没有遣人告诉朕?”
单允辛的语气有些闷闷的,岂止是没有告诉他,简直是有意瞒着他。
坤宁宫里的事,单允辛向来是问的勤。皇后身体有恙,常顺等人不可能没有听到消息,可常顺没跟他说半个字,可见是尤听容嘱咐过了的。
今日若非顾太医来紫宸殿替单允辛请平安脉,无意中提了一嘴,他只怕还蒙在鼓里。
有听容轻笑一声,单允辛立刻嘟囔道:“你还笑?朕都担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