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而萌生的对李梓晟的本能排斥。
他给她递了纸巾盒过去,李梓晟拽出一张擦了眼睛,“我知道是怪我,所以我才一定要张朝付出代价,这次也是。纪梧可以不计较,但我得替她计较,这是我欠她的。”
话题渐渐偏了,曲棋不是很想听她说这些,因为这会让他心软。
他“嗯”了一声,正准备转移话题,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攥紧了手中的纸巾盒,沉声问:“所以这些纪梧都知道是吗?”
李梓晟慢慢点头,“在她和我父母闹僵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她了。我那时候想着,让她把怨气都记到我身上,可是纪梧没有那样做。”
她记得很清楚,纪梧听完她的话以后,说:“爸妈在那么久之前都能因为你一句话放弃我,即便我过来了,情况大概也会是现在这样。姐,其实没那么复杂的,爸妈就是不爱我,这个家里有没有我,就是无关紧要。但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样我就可以让自己讨厌你了。”
多年来都不敢回想那天的情景,李梓晟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那么清楚,她对曲棋说:“纪梧告诉我,她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怨气,而且是长久积压下来的,可她又没办法很纯粹地埋怨我们,因为我们和她的那层亲缘关系。”
“她很直接地说,如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那样她就能没有心理负担地恨我们一直到死的那一天。”李梓晟鼻音很重,听得人心情也沉重起来,“这是她的原话。”
曲棋知道李梓晟的意思,但他不想明白,默声不语试图蒙混过关。可李梓晟不给他这种机会,一定要把事情挑明了说,让他连装作没听懂都不行。
“曲棋,”李梓晟喊他的名字,很直接地说:“你们没有那层关系,即便纪梧接受你了,等到她对你失望的那一天,她也会很安静地计划离开,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没有那样的幸运,可以像我们一样再次找到她。”李梓晟说:“纪梧不会给你那种机会的。”
纸巾盒被攥出很多扭曲的褶皱,曲棋压抑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让她失望吗?”
“没有,毕竟我对你并不了解,现在所有的一切想法都只是因为担心。”李梓晟抽出他手中的纸巾盒,放到车台上,说:“你或许觉得自己可以永远不变,可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久,谁又能很绝对地说自己可以呢?”
曲棋顿了顿,艰涩开口:“我可以。”
“就算你可以,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怎么办呢?”李梓晟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可能是她本人气质的原因,她明明是平稳的声线,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很是残忍,“你家就在这里,到了不得不分开的那一天,你只是失去了一个纪梧,别的就再也没有任何损失了。”
“可是纪梧不一样。我不想再看到她一个人来回地跑了,我相信你也不愿意。”李梓晟柔声说:“她好不容易在这座城市安稳下来,还有了你们这群朋友。”
“别让她再一次变得一无所有。”李梓晟紧紧盯着曲棋的眼睛,说:“我恳求你,不要靠近她,让她安安静静地生活好吗?”
良久,可能过去了都要有二十分钟,李梓晟才听到曲棋缓慢地说:“我知道了。”
“谢谢。”李梓晟松了口气,又说:“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如果你想找一个人怪罪,就怪我吧,不要因此对纪梧产生厌恶或是厌烦的情绪。”
曲棋涩声说:“不会的。”
“谢谢。”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李梓晟打开车门,一只脚迈下去,临了又扭头回来对曲棋说:“如果以后有其它人想要靠近纪梧,如果那时候你的情况还允许,拜托你帮一帮忙。我的联系方式不会变,你有什么需要的也都可以找我。”
“会的。”曲棋转过头,看着她说:“一路顺风。”
“对了,说一个好消息。”李梓晟没理会他想让自己赶紧走的心思,再次开口说:“要是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张朝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纪梧了。他余生都将以植物人的状态活在这世上,他的家人,也永远无法解脱,除非他们亲手杀了张朝。”
“那确实是个好消息。”曲棋很满意地笑了笑,“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纪梧。”
语落,他朝着李梓晟摆了摆手。
李梓晟已经将所有要说的都说过了,最后,她低声给曲棋留下一句“抱歉”。
车门关上,曲棋用比她还小的声音反问:“有什么用呢?”
他不想接受。
可他也知道李梓晟的话是对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曲棋用手背捂着眼睛往后靠到了车座靠背上。
在车站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待了很久,直到一股咸苦的味道从唇瓣深入侵袭舌尖,曲棋才把手拿开。
他用最慢的速度来到纪梧她们小区楼下,给曲米发了一条消息。
五分钟后,曲米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看见她哥露出一副被人卖了的委屈模样,立刻噤了声,片刻后她小声问:“怎么了?”
“被贺禹尧喂狗粮喂撑了,有点难受。”曲棋朝她伸开手,“找你说说话。”
曲米一眼就看出来他在胡扯,但也没有拆穿,她轻轻抱了他一下,安静地坐在车里陪着他。后来见他一直沉默,又开始唠唠叨叨地给他讲八卦。
嘴皮子都快冒烟的时候,曲棋终于怼了一句:“你要是被人告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捞人。”
曲米笑了笑,“嗯”了一声,然后戳戳他一直皱着的眉心,轻声说:“哥,别难过。”
尽管曲棋没有说过原因,曲米也能猜出来大概和纪梧有关。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他们没有见到纪梧家人,曲棋是很容易放下的,毕竟才刚刚开始的感情,怎么会刻骨铭心到无法放手。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曲米知道,曲棋出不来了。
在纪梧房门外站了很久,曲米眼睛都感到酸疼,却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她不能,也不可以告诉纪梧。
客厅的夜灯仍旧在敬业地发出细弱光亮,从它来到这个家开始,就是这样。
这里再也没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