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梧醒来时是被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光刺到眼睛,可她记得她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是把窗帘拉好了的。
纠结这件事没有必要,纪梧躺在床上放了会儿空,然后她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起床。
洗漱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乏力,和刚改过名字之后的那次生病感觉一样。
那时候她已经离开家里,原想着不生病的话,手中的钱是够用的,可是她还是生病了。
起初是头晕、乏力,还有恶心。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没有好我之心,纪梧迷迷糊糊地想。
随后,她开始拉肚子,并且持续低烧,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好。
看病吃药花了她六百多,她只能在生活上缩减开支,然后在寒假的七天时间里想办法打工,可惜最后也只挣了三百块钱。
虽然不多,但好歹可以让纪梧能够缓下来歇一歇。
班里的同学对她的情况不太了解,只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大变故。
有一个男生,在偶然碰见纪梧打工的小餐馆以后,四天内连着去了五次,每次都点很多,然后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孤单,希望纪梧可以坐下来陪他一起。
他去吃饭的时间很巧,是店里人最少的时候。
老板人不错,很温柔,她能看出纪梧情况不好,可她也不是做慈善的,除了给她提供饮食别的也帮不了她。
员工餐和客人点的餐差距还是挺大的,于是这时候老板就给纪梧放假,让她和那男生一起吃。
纪梧心理上很抗拒,可她不会拒绝,只好坐下来。幸好那男生很安静,全程都只是闷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这才让她感觉轻松了些。
之后那男生就没再来了,有一次老板提起来的时候还问纪梧,“你没看出来他对你很喜欢吗?”
纪梧当时就愣了。
老板看她还真是没看出来,立刻就转移了话题不再说这件事。
到了大学,课余时间变多,周围的人也变多,又因为要打工,纪梧不可避免地和很多人都有了很多以前没有的交流。
会有人对她很好,也有人不搭理她。
纪梧对这一切都没有反应,她永远都是一个人安静地生活。
她室友曾经说:“你有很多追求者,他们都说你太高冷了不爱搭理人,咱真的不考虑考虑给个机会吗?”
纪梧又一次愣了,和那天听到老板那句话时候的表情一样。
她这才发觉,她实在是很迟钝的一个人。
她开始变得不能分辨出感情这种情绪,无法感知到别人是不是对她有好感,以及自己又是否能对别人生出好感。
她的世界里,只有来自于其他人的善意与恶意。
当别人对她表现出她能感知到的善意时,她最开始会选择回避,直到她不得不接受的那刻,她会选择交出自己能拿出手的某样东西进行交换,因为她不愿意对任何人再有任何亏欠。
等到亏欠完全不存在了,她会再次选择回避。
当别人对她示以恶意时,如果是很小的恶意,并且只是无意识的,她会假装无视,然后默默地远离那个人。如果是很多的恶意,纪梧会在权衡利弊之后再做决定。
——若她有能力对抗,就不那么委屈自己,若她抵抗不了,就平淡地吞下在她眼里算不上大委屈的委屈。
当然,大多时候,她都认为自己抵抗不了,于是她一个人在那些年里吃了不少委屈。
所幸那时候的大家要么忙着学习,要么忙着生活,似乎并不太愿意分出自己本就没有多少的注意力给纪梧。
所以纪梧在那几年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加起来也没有初中那段时间多。
只要不想起过往,那就是她活得很轻松的几年。
就这样,拒绝别人的好意或是设法还回去变成了她的生活信条。
可那些“别人”不包括她的家人。
纪梧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始终都没办法很纯粹地对他们只有“爱”,或是“恨”。
她知道自己没有原谅父母,也永远讨厌李梓睿,并且对李梓晟情绪难辨。
可即便这样,在他们所有人都来让自己回家但她还是拒绝了以后,她也会觉得自己心狠做错,面对他们的时候太过无情。
她总是能想起李明礼和吴含香红肿湿润的眼睛,看着她几乎是哀求地问可不可以来看她时候被她拒绝的痛色,那让纪梧也太过痛苦。
李梓晟说她心狠,纪梧也这么觉得。
她对自己也狠。
明明很渴望那种在意,却在所有东西都被人捧到眼前的时候还是放弃。
她的父母眼中终于有了她的存在,即便另外两个孩子都在眼前也不去看一眼;看海图上面终于有了她的身影,还是在最好的位置;所有人都和她说“对不起”,那是她一直想听到的一句话。
这一切纪梧都拥有了,可她不要了。
该给她的,给的时间晚了,那就不对了。
她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量了体温,她果然还是发烧了,和之前那次一样,低烧。
断断续续的,吃药就降,停药又烧。
纪梧猜测,这次可能还是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可是三个星期后,她从曲棋口中听到,张朝成了植物人,已经被他家里人从这座城市转移走了,并且这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了。
那一刻,纪梧心情变得前所未有得好,看什么都是发着柔光的,听到的噪音也是悦耳的。
心中的激动与快意让她什么都顾不上思考,以至于她都忘了问,曲棋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那天回去以后,纪梧的烧就退了,停药以后也没有再烧上去过。
那股开心的劲头一直持续了很久。
纪梧不觉得自己恶毒,反而因为这样,她以前的“上天没有好我之心”转变了想法。
她认为,上天有成人之美。
所以才在这时候,让她得到那么好的一个消息。
之后的时间里,她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