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死之前一直念叨着“读书读书”,爷爷的遗愿就是家里头出个读书人。
张氏叹气就没停过,谁不想家里出个读书人,但是现在条件困难,村里那个老童生收学生启蒙也要一两银子。
余渺想的东西倒是不大一样。
余爷爷的遗愿未必是因为那个云游术士说的“紫微星”,反而可能是因为被“紫微星”这个流言伤到了实处,才更想做实它;
也许也是因为县太爷和里正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手中的权势实在是够逼死一个农户家庭,才想着反击。
不管因为什么,老人家的唯一的愿望总得去做。
这也成了周氏和余大郎的愿望。
余渺却突然道:“传言出来之后,爷爷有说让谁去念书吗?”
她从来不相信空穴来风,谁是利益既得者,谁就有动机做这件事。
张氏道:“当时年纪够启蒙能念书的也就只有余江泽了,我还没怀上小文呢。”
她说完这句话看了眼余渺,余渺回想了下,似乎自己也是差不多这时候才被买来的。
当时余江泽和余渺都是都是十岁的年纪,余二郎一家把主意都打到了大房一家,就算没到分家的地步,也早就扯破脸皮了。
后来余大郎去服役修水坝断了腿才有了后来分家的事情。
还有说余渺是“天煞孤星”克亲的命格。
这两次传言的话术熟悉得很,余渺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背后的推手了。
“娘,人言可畏,连我被村里的人说是煞星都能传这么久,二叔还真是有远见,早早分了家,想必也是不想给咱们再添麻烦了吧。”
余渺话说的别扭。
毕竟现在长辈说小辈是应该的,小辈反过来说一句长辈的不是就是倒反天罡了。
尤其是摸不准长辈的性子,虽说余大朗一家和周氏都对余二郎的行径有所不满,但是毕竟是一家人,分了家万一还“余情未了”呢。
况且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一锤定音。
张氏性子虽然软,但是在家里到底还是撑起来了,余渺这反话张氏也是意识到了。
她眉头一皱,拉着余渺就往屋里头去了:“这事情绝对有蹊跷,给你爹也得好好说说!”
余大郎在屋里也舍不得点灯,借着月光正看书呢。
张氏在余大郎面前倒有几分真实性子的模样,竹筒倒豆子把话完完本本说了一遍。
“反正你弟要是害我闺女,我跟他没完!”张氏气呼呼地喝了点水。
她性子虽然温和,但是该硬气的时候也半点不含糊。
余大郎脸色也是不好看,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心术不正,但是好歹是一家人,他以为平时说说闲话也是担心他们一家的安危,起码心是好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弟弟竟然真的存了歹毒的心思。
余大郎和张氏看得很明白,余二郎就是想着借煞星的传言逼着他们低头,等到把余渺赶出家门之后便捆了卖到有钱人家当小妾去。
当初刚买来的时候余渺年纪小,但是现在十五岁的年纪正正合适。
越想他们脸色越黑,最后气到深处一拍桌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你等着,爹和娘定然会去给你要个说法!”
人善被人欺,余大郎一直为人和善、对他弟弟一向包容,谁知道现在回旋镖打在了自己身上。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余渺道:“流言传到现在,哪里找得到源头,人人都说,难道能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堵上吗?”
她把手放在张氏手上轻轻安慰:“爹娘不必担心,不过是传我克亲,对其他人又没有影响,将来咱们日子越过越好,看谁还说得出来。”
“那可不行,这要真一直传出去,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余大郎不想这么算了,“微娘你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余渺在这上面没有发言权,只好牵扯起来另外一件事:“对了,爹,这两日让小文学着做点活吧,就是要念书也还早着呢。”
就说家里面现在要攒钱治病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余文泽念书的束脩。
再说今儿他挨打挨的实在冤枉。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是在院子里面混玩,就余文泽自小就懂事,巴巴在屋里干活还落不着个好。
说起这个余大郎也沉默了,他的心里一直压着事,也不能怪孩子不懂。
而且现在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心头也压抑。
“小文确实懂事,但是也不能真让他和我学着绣花啊。”张氏开了个玩笑缓解了下僵硬的气氛。
张氏推着余渺去休息:“好了,你别担心了,这事我和你爹商量就行了,太晚了你先去睡。”
余渺只好应了一声“好”。
其实名声她倒是不在意,尤其是这种没根没据的,出了这个村谁知道她余渺是谁?
她一不读书二不嫁人,这名声对她还能有什么限制,无非遭人背后说几句而已。
第二日一大早余渺就起来了,她惦记着每刻完的簪子。
昨天晚上想着月亮簪子,打算在月亮上加几朵盛开的花,凑个意境,这样前面有了点缀月亮也更加合适了。
她刚刚描出形状,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
一个穿着人模狗样,但是面相尖酸刻薄的男子隔着栅栏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氏捏着拐杖的手挥舞起来,把那个男子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余文泽也在一旁端着一个装满水的盆子,似乎在等待一个泼上去的机会。
“奶奶,怎么回事?”余渺急忙上前扶住周氏,生怕她脚下不稳摔倒。
周氏气得拿拐杖指着那男子,确实说不出来一句话。
余渺朝那个男子看去,她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那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余渺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之后笑得越发让人恶心了。
余渺记得这个人,他叫李金福,是里正的侄子
前面说里正和县太爷是五服之内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