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骚动起来了。
教师席,弗立维教授一下跳上椅子,一对棕黄瞳仁瞪得老大;海格刚灌的一大口酒还没下肚,就在张圆的嘴中淅淅沥沥吐出来,蓬发登时湿了一片。
礼堂正中,红发女孩的魔杖尖正对矮小男人的鼻头。
后者佝偻着背,一双老鼠样的小眼睛滴溜溜打着转,嘴唇细成两道直线,包不住堪比巨石的龅牙,原本严丝合缝的平行线,愣生生被隔开了个大口子。
“小矮星·彼得。麻烦你向大家解释一下,你运用阿玛尼格斯的手段,伪装成一只老鼠,潜藏在韦斯莱家十二年的原因。”
私语声渐渐猖狂。
所有人屁股下像塞了团火,脖子加长了一倍,身子和脚分了家,个个铆足劲儿往礼堂中心看去。
“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矮小男人后退着,声音哆哆嗦嗦,像放气的皮球。
“有人看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吗?”一位赫奇帕奇没控制住音量。
“我刚看到那里有只棕老鼠,后来一阵魔光后,就忽然成了一个人。”
“对对对!我也看到有只老鼠在那块晃,先前可把我恶心到了。”
“所以他真是小矮星·彼得?他不是死了吗?”
“我妈妈说他还是个英雄呢!”
…………
讨论声大起来。
矮小男人不安地吸了吸鼻子,头埋得更低了,洛白明明白白看见其上方惨白的头皮。
“一只老鼠,活了十二年,一只断趾。”洛白给自己施了个扩音咒。
“魔法界太平了,你成为英雄了。”她往前迈了一步,杖尖再一次直指男人,“小矮星·彼得,你为什么还要躲在这幅老鼠的躯壳下?”
“除非……”
洛白扫视一圈,她看到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模样。
“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静默。
在扩音咒下,礼堂的每一角都回荡着男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衣物磨损得不像样,此刻,随着男人压抑的抖动崩开一道口子。
“哈……哈莉。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叔叔还……还抱过你呢,哈哈……”
男人咧开嘴角,两颗龅牙毫无掩盖地杵出来,黄腻腻地闪着光。
“不记得。”
洛白咽下翻涌而上的吐意。
“那你呢?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的那晚?记不记得我父母惨死的样子?记不记得你背叛他们那一刻的愧疚?”
“刺啦——”
不知谁的椅子,划出一道尖利的声音。
紫袍老人从教师席走下来,“哈莉,我们带着小矮星·彼得,一起去校长室吧。在那里,好好搞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于其他人,就在这里享受完接下来的宴会。”
矮小男人转过头,几乎将身子折成了90度,抬起头,又咧开干瘪的嘴,眼皮因过分用力而深深打着褶。
“邓布利多校长,您……您明鉴。哈莉肯定是误会了……对!误会了。我就是害怕小天狼星会来追杀我……还有那么多神秘人的手下……我就是……就是不想死……”
“你撒谎!”洛白沉声说。
“在韦斯莱家那么多年,你不可能不知道小天狼星入狱的事,也不可能不知道神秘人疑似身亡的事。”
她随即抱歉地看向邓布利多。
“对不起,校长。我不希望当年我父母去世的真相再次沉没。而罪魁祸首之一,还能够冠冕堂皇地生活,顶着‘英雄’的名号。”
邓布利多不说话了,只是用极复杂又极纯净的眼神看向她。
洛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瞥了眼教室席上几乎失态的斯内普,随即垂下眼,在心里默念:
傀儡人,承认当年的真相。
在所有人的视线盲区,女孩碧绿的瞳孔闪过一丝红光。
“小矮星·彼得,你不想死……是的,你不想死。
“所以,我的父亲死了,我的母亲死了,我也差点死了!小天狼星入狱,布莱克家没落。而你——成了名流千古的英雄!
“一个懦弱的、无耻的、见不得光的老鼠,成了那么多人心中的英雄。
“你告诉我,当年促使你被分到格兰芬多的一点点勇气,全部在十二年前断趾的决定上用光了,是不是?”
分不清究竟是逢场作戏的愤怒,还是对男人由衷的不耻,亦或是灵魂深处哈利的悲痛。洛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一锅沸腾的热水,她几乎要拿不稳手中的魔杖。
“滴答——”
一滴泪落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礼堂的灯很亮,润湿的眼睛被刺得生疼。
“对……对不起。”矮小男人脱力般跪坐在地。
******
“霍格沃茨日报独家爆料:《英雄和神秘人党羽被交换的十二年人生——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早餐时分,几乎人手一份彩色报纸。
即使当天所有人都在场,他们大多还是不明就里的旁观者。
报纸中对于小矮星·彼得罪行的批判,对小天狼星被冤枉的惋惜,以及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两人年轻时的同框照片,都让他们更深刻地了解到这一尘封多年的案件。
小天狼星被冤枉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英国魔法界的角角落落,都流传着这样一个“高富帅惨遭陷害”的故事。
无数中年妇女和青春期女孩,总会在某个夜晚,捧着不知哪里来的《霍格沃茨日报》,对着上方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唉声叹气。
“如果哪天,小天狼星·布莱克在流浪时倒在我家门前,我一定会努力治愈他被世事辜负的灵魂。”
某个刚生了孩子的棕发女郎轻声说,充满母爱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然而,此时此刻的魔法部,还在焦头烂额地面对一大堆烂摊子。
舆论所迫,他们不得不承认多年前的一起误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