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林疏托腮盯着桌上剩下的一个灵果。
指尖翻转,默念咒语,在灵果上加了一个真言咒,拿上去了外面。
烛火都已熄灭,少年令渊静静闭眼跪坐在外殿。
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睡着了?怎么不睡床呀?”
外殿特地给他加的床就在一旁,他连被子都没动。
令渊睁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茫然,“床?”
林疏嘴巴微张,他该不会连床都不知道吧。
“把这个吃了再睡。”林疏把加了真言咒的灵果递给他。
“谢谢。”令渊双手接过。
他掰下一半递给林疏。
林疏摆手退回去,“我不爱吃这个。”
少年坚决要分她一半,“要分享。”
看着林疏咬下果子,少年才开始吃。
林疏开始提问,“你之前是怎么睡觉的?”
“就这样睡,姐姐你连睡觉都不会吗?”
林疏无语,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从小就这样?”
“对呀,靠着树或者墙就能睡,很简单。”
“你师父不给你饭吃吗?”
“给的,但是师父说食物很少,所以经常没东西吃,你们这里好,什么都有。”
“你师父是不是长这个样子?”林疏拿出画像。
少年令渊看看画像,又看看她,点头,“是,我师父把我捡回去,教我练功。”
“练的什么功?”
少年摇头,“不可以说,是秘密功法,可以洗去我身上的邪气,净化干净了,就可以出去和其他同门一样了。”
林疏把画攥在手里,看他的眼神有着难以言说的心疼。
中了真言咒的人,如果说谎,脸就会变绿,他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说谎。
教他练功,又总是叫他去讨伐妖族,看他自相残杀,师父总说是老祖们的命令,令渊最了解妖族,也可以消除大家对令渊是妖族血脉的偏见
都是谎言。
欺负他没见过外面的广阔天地,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却有妖族强大的力量,把他当做兵器虐待培养
“你父母呢?”
少年眸光黯淡,“母亲生下我就死了,父亲把我赶出了门离我太近的人都会倒霉,你不怕吗?”
少年反客为主,他刚刚一眼就看出了灵果上的真言术。
“怕什么,你身上根本没有邪气,都是他们骗人的”
林疏已经放弃试探了,彻底死心了,她敬爱的那个师父,竟然是个伪善小人。
少年打量她出神的样子,连没有变绿。
她没有骗自己。
师父在骗自己?
少年令渊想不明白,只是身体告诉自己,在这里,比在禁地要舒适自在。
不对不对,谁说了欲望滋生就是懒散怠惰在滋生。
他心中默念清心咒,一只温润的手却拉住他,“快点睡觉!”
林疏仰面躺在床上,教他怎么用。
少年生平第一次躺在这么柔软的床榻上,盖着软和的被子,半开的窗户还能看见一两颗星星,甚至能闻到她刚刚留下的兰花淡香
他偏头看着内殿的长屏风,虽然隔着很远,但夜里足够安静,她的呼吸、翻身都很明显。
少年令渊紧闭双眼,念了一晚上清心咒。
天亮时,他早早收拾好床铺,把茶水先煮上,按着昨天的路去厨房做了早饭,早早候在外殿。
快到晌午,少年垂着头都快睡着,里面才有了起床的动静。
“宗主早呀。”宋玉竹等人都熟悉了宗主的作息,送来的早饭刚好是热的。
“早。”林疏伸着懒腰,看到桌上的两份早饭,还有眼神躲闪的少年令渊,招呼宋玉竹一起吃。
“我吃不了免得浪费。”说着她给令渊夹菜。
刚上完早课的岑山带着元澄,进门打了招呼,自觉一屁股坐边上,拿了个包子开始吃。
令渊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很有趣,不仅一起吃饭,还能聊天。
“宗主咱商量个事情呗。”
“嗯。”
岑山比划了一番对新宗主殿的宇宏伟设想,说得天花乱坠,没一个靠谱的。
林疏,“滚。”
“好嘞。”岑山又讨了杯茶,麻溜地去监工各山峰的殿宇修缮了。
先前她把卖阵盘的灵石拿出一万,九华门这才算正式开始修复工作。
饭后,林疏带着令渊在山上四处转了转,想让他看看正常宗门弟子是怎么样的。
“宗主下午好。”
“宗主来啦。”
修缮房子的、练习刀枪棍棒的、养灵兽的、还有各种奇怪的炼器实验,甚至有人绑着风筝飞
每个人都活力满满,少年令渊心情愉悦,这里没有人躲着他。
而这些,都得因为他们口中的“宗主”。
他们似乎都很喜欢她。
少年站在一边,偷瞄坐在石头上的年轻女子。
一身素衣租在石头上看风景发呆,落日熔金的光辉笼罩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灿烂得叫他移不开眼。
“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林疏回眸望他,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回去,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可以不用再走一遍老路,以前的名字也可以暂时抛到一边了。
少年静静站在风里,“我没读过多少书,宗主帮我取吧。”
他站在那里实在像个毫无心机的单纯狗狗。
林疏顿了下,脑子里莫名冒出狗蛋、来福这种名字
她从乾坤袋里摸出个签筒,用灵力在树上削出一堆木签子。
她每一根都只写一个字,全都搓成团,丢进签筒,
“自己来,摇到什么就叫什么,让老天爷帮你选。”
她从前的名字也是这么起的,她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
“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