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有多风光地被人捧着迎进韩家村,现在就有多狼狈地被同一伙人冷枪冷炮地赶出去。
来的时候还说我是神医,走的时候就成妖女了?世道人心,真是变化无常啊!阿染在心里默叹一声,感慨万千:罢了罢了,本魔王孑然一身地来,离开时却带走了一位小郎君和一头老黄牛,哦,还认了一个傻徒儿,倒也不算白来一趟!
“月柳镇怎么走?”
韩郑指着东南方,“往那边走五六里就到了。”
阿染把牵绳扔给君安,自己蹦到了牛车上,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对着月柳镇的方向一挥,眯起眼睛慷慨激昂道:“出发月柳镇!”颇有几分壮士出征的悲壮之感。
君安失笑,刚要挥绳驾车就被韩郑抓住了牵绳。
“大哥,还是俺来吧,俺能为俺师父做的事情不多了……”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君安见韩郑执意如此,便也乐得清闲的把牵绳交了出去,转身跟在车后与阿染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二洼子身上。
阿染嘁了一声,瞥见韩郑正立着耳朵偷偷听他们谈话,心想还是不要让韩郑这凡人知道那么多妖魔之事为好,毕竟傻人有傻福。
于是阿染以传音的方式告诉君安:“在社庙的时候我用法术探了二洼子的心神。二洼子与韩保相约野山林狩猎,路上二人发生了口角,争执中二洼子失手把韩保推下了山崖,韩保当场昏过去了,后来就被那狼妖捡了个便宜。
“只不过,二洼子不知道是狼妖咬死了韩保并吸走了他全身精气,等二洼子回头去找韩保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气绝,误以为是自己杀了韩保,这才说了那么一出谎,急于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君安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默默握紧了拳。
韩郑见身后半天没了声音,忍不住回头看去。
阿染对上韩郑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二洼子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韩保,却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叽叽喳喳跳着脚地骂,简直就像贼喊捉贼。乖徒儿,你说是吧?”
君安眉毛一挑,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韩郑。
韩郑瑟缩了一下,语气凝重道:“师父,俺还是那句话,俺相信韩保不是您杀的。”
别看韩郑模样憨傻,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十分拎得清。
阿染满意地点了点头,提醒韩郑道:“二洼子那人心术不正,没比韩保好到哪里去,你回去以后要多加提防。”
阿染清楚,即便她已经离开了韩家村,这件事在村子里也是一时难以平息的。而且以韩郑的性子,肯定会在村民诋毁神医的名声时执拗地为其正名,甚至还有可能给他自己惹来麻烦。
阿染便又说道:“记住,切勿惹祸上身,别人的嘴你管不了,很多事情时间一长,自然会真相大白。”
韩郑闷着头往前走,把一肚子火气都撒在了赶车上,牛车速度嗖嗖的。他嘟嘟囔囔地问:“若是不能真相大白呢?”
“那也不重要。”阿染语气淡然,回答道,“人活一世,到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会遗忘。”
她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黯淡,连阿染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却是被君安看在眼里。
君安觉得这不像阿染会说出的话。
韩郑一门心思琢磨着阿染的话,没注意到前方路上有一块石头,牛车就这么压了上去,车身一歪差点儿把阿染给颠下来。
阿染因此回过神,一只手下意识扶住君安,另一只手同时去拽车上的包袱。
君安眉宇微微凝着,颇有不悦地对韩郑道:“慢一些,不急。”
“是是,俺注意!对不起啊师父。”韩郑听话地放慢了速度,牛车继续行驶在土路上,竟比之前还要平稳。
从韩家村到月柳镇这五里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非君安阻拦,阿染略施法术眨眼间便可带着君安和老黄牛到达镇子,用不着迁就老黄牛的脚程在路上耗费几个时辰。
等沿着山路赶到镇子口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临别之际,韩郑瘪着嘴问阿染:“师父,你们还会回来吗?”
阿染摇头晃脑地故作玄虚道:“有缘自会相见。”
此时若是把那两撇小胡子给阿染画上,便与街边算命蒙人的相士别无二致了。
韩郑几次张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就粗笨,没上过几年学堂就回家种地了,眼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贴切的字眼来形容他的不舍与难过,只能死攥着牛车的牵绳不放。
阿染不再逗他,笑道:“好了,你回去等为师的消息吧。若是月柳镇安全无恙,为师便给你去一封信,到时候你若想念为师,可随时过来。”
“真的?!”韩郑惊喜,忙追问她,“那俺什么时候能来啊?”
阿染耸了耸肩,“不知,不过应该很快吧。”
既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山前客栈,那解决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阿染胸有成竹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