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章
王氏听说沈棠宁晕倒了忙赶去寻春小榭,却见屋里一片狼藉,六扇的乌梨木屏风凄凉地碎成三截倒在地上,屏风后面的衣服散了一地,半人高的落地灯也没能幸免,形状扭曲地四仰八叉在地上,几个丫鬟来回小心地拾掇着。王氏惊呆了。
快步往里走去,沈棠宁虚弱地躺在床上,大夫已经在为她把脉,眉头紧皱,说沈棠宁是悲伤过度,一时气急攻心,脉象混乱,恐伤及腹中胎儿。
王氏吓坏了,一盘问才知道是她那好儿子作的孽。“他人呢?!"王氏问道。
安成跪在地上,“世子……世子刚刚冲出去了,小人也不知道。”
“蠢货,还不快去把人找回来!"王氏大怒。安成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原来谢瞻郁闷之下跑到了小小校场,先是一股蛮力射穿了靶子,越想越气,接着把弓恨恨地掼到地上,和那练拳的木桩子势同水火地踢打了起来。安成跑过来冲着他大喊,谢瞻一惊,来不及抓起地上的衣服就直往寻春小榭而去。
刚进屋一只杯子就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只听有人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你有个孩子!”谢瞻一动不动,那杯子“咚"的一记闷响重重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孩子六个多月,早产儿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王氏来不及责备谢瞻,千叮万嘱大夫一定保住沈棠宁腹中的孩子。
好在大夫赶来的及时,沈棠宁下身出了点血也很快止住了,只是人仍然昏迷不醒。
大夫走后,王氏责备了谢瞻好一番,谢瞻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两人守着沈棠宁到傍晚,王氏有事离开,还有些放心不下。
这个儿子从小没了娘,谢皇后怜惜宠爱,隆德帝器重,堪比凤子皇孙。
在军营里长大,手中杀惯了人,戾气难消,从来只有小娘子凑过来讨好,没人敢不顺着他的意思。今日遇见沈棠宁,可谓是叫他碰个软钉子。王氏心里又气又无奈,语重心长地教训他以后不许再发脾气气人,谢瞻仍是垂下眼皮,一声不吭地听着。屋内人都退了个干净,光线昏暗,谢瞻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床上的沈棠宁。
想到她肩膀上还有处伤,找来伤药,犹豫了一下,为她解开衣服。
女子和男子的衣服形制并不很像,谢瞻怕将她弄醒,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的外衣褪到双肩处。圆润纤瘦的双肩在幽幽烛光下散发着莹白而柔和的光,左肩肩头处微微隆起,似有可疑的红肿。谢瞻低头看过去。
睡梦中沈棠宁感觉到有什么压住了她的左臂。肩头蓦地剧痛,她轻蹙娥眉,难受地喘息扭动着,眼皮子却实在太重。
随即她被人揉了揉脑袋,轻轻地说了一句。“别乱动。”
那声音却叫她本能地畏惧,将身体像只虾子一样蜷缩起来。
肩头又是一片清清凉凉,有粗糙的触感慢慢揉开。她的手始终叫一人握着,那只手像只大蒲扇将她的手裹在其中,滚烫干燥的温度熨帖舒适,她很冷,情不自禁往那只手的方向挪动,将那只手枕在头下。蹙起的双眉逐渐松开,累极困极,陷入无尽的昏睡之中,沉沉睡去。
谢瞻守了沈棠宁一夜没合眼。
因为今日一早有大朝会,他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换上朝服便匆匆离开。
乾清宫。
今日朝会上争论的依旧是定北王拥兵自重的事情。隆德帝年轻的时候地位尴尬,既非嫡又非长,头顶上的大皇兄意气风发,得老皇帝亲自教导,下头三皇子四皇子的母妃张贵妃宠冠六宫。他唯一出彩的便是精通骑射,被老皇帝数次称赞,随后打发去漠北看守门户。后来隆德帝娶了谢皇后,在经历了最初的收敛锋芒、遭受猜忌暗杀,甚至一度身陷囹圄后,最终在谢璁等人的帮助下弑兄夺位,一登宸极。
自登基之初隆德帝便野心勃勃,亲自领兵两度北征漠北,轻徭薄赋,勤政爱民,颇有一代雄主的气势。大概再英明有为的君主,临老了都免不了宠信奸佞,疏于政事,沉迷权术长生,隆德帝亦不是个例外。定北王宗缙并非从龙旧臣,出身奚族,发迹于蓟州,蓟州节度使张元伦是宗缙的义父,因勇猛善战为张元伦所器重。
后张元伦向朝廷举荐宗缙,宗缙到京都述职,隆德帝命宗缙与身边禁军侍卫长相扑,寒冬腊月,宗缙脱去上衣,袒露出一身肌肉虬结的结实身躯,不过三五回合便将两个侍卫长扳倒在地上。
隆德帝见他言谈不俗,悍勇异常,且精通六国语言,赤胆忠心,十分喜爱,故将他封为范阳卫指挥使,常年镇守范阳。
十几年间宗缙平步青云,从一个出身异族的小兵一举成为威震一方的节度使,以至其后封异姓郡王。宗缙为人极其圆滑,从多年前他每年便都不忘向朝廷进献战马牛羊,三年前辽东等地的党项鞑靼等夷族动乱,宗缙奉命镇乱,平定叛乱后朝中许多官员为宗缙说好话,隆德帝龙心大悦,竞下旨将宗缙册封为定北王。本朝自太祖建国以来,统兵权归于兵部与中军都督府,调兵权归于皇帝,然其后军制整改,军制改为卫兵制与募兵制混合,军队战斗力虽有大幅提升,各地方的封疆大吏手中却有了部分实权,尤其是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定北王宗缙。
谢瞻年少跟从朔方节度使耿忠慎镇守朔方等地边防,耿忠慎过世后,谢瞻独自一人在朔方守了三年。一年前隆德帝以婚事为由将谢瞻调回京都,随后下旨命定北王接手我朝在辽东及漠北一带的防守。定北王离京时还将隆德帝扣押在京都多年的定北王世子带离京都,美其名曰世子纨绔不器,意欲将世子带在身边磨炼。
半月前山西的秦王谋反,也是宗缙一力镇压,宗缙屡建功勋,在军中的势力已然不容小觑,今日再不铲除,来日必要成气候。
如今他即将班师回朝,朝中隆德帝信重的大臣们纷纷上疏劝谏隆德帝将趁机卸了定北王的兵权,留在京都中养老,谢璁亦在其中。
隆德帝却显然不以为意,只在谢璁出列时眯了眯有些浮肿的双眼,随后几句话打发了几个出言相劝的大臣便退了早朝。
散朝后太子叫住谢瞻。
“定北王身兼三州节度使,在范阳与蓟州拥兵自重,形式紧迫,而父皇却连舅父劝说也不曾放在心上,今日朝堂上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