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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如竹,傲立风中,坦荡自在,不屈不折。
晏宁低头苦笑,“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季长清默了一瞬,轻声说:“这不重要。神女,不必为我如此费心,不值得的。”
几道流光从远处飞来,是其他仙门催促晏宁杀掉季长清的密语。
晏宁把它们握在手中,听完之后就把它们捏碎了。
晏宁陡然觉得流云剑极重,她有些拿不稳,也无法往前推。
“这三百年,你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倘若你本性真如旁人所说一般,又为何要拜我为师,受我束缚。”
季长清低着头,往前走了一步,瞧见晏宁把剑收回些许,开玩笑问:“倘若此时我说我有苦衷,难道神女就不杀我了吗?”
尚未思索,晏宁便已经回答:“是,我会帮你回头。”
季长清哑然,愣愣看着晏宁,轻声提醒她,“我已经犯下大错,人命关天,没办法回头。”
“不是不能回头的。”晏宁说这话时极为认真,“人族灵魂不灭,也曾经有神明闯过幽冥地府,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至于这天下人的命数,拨乱反正,一点点弥补,千百年,总是可以的。”
分明是阴天,季长清觉得银河的光芒倾泻在眼前,他死在此刻也值得的。
神女愿意为他闯地府,陪他千百年。
他几乎可以欺骗自己,神女爱他。
可神女不懂爱,这只是她温柔慈悲的救赎。
晏宁把剑往前推,又忍不住算起季长清的命数来。
但是这次,她看不清了。
她只能看见死气围绕,却看不见走向,他的命数错杂,和无数人的命纠缠在一起,最后迎来一点光。
应当是绝处逢生的命数。
他不该死。
晏宁的目光落在一个角落上。
她看见了自己。
瑶光神女,堕而为人。
神是没有命数的,不该有任何因果牵连。
也从来没有神会变成人。
季长清的声音穿过迷雾笼罩的命数到晏宁耳中,将她的意识从识海中拉回来,“多谢神女,但不必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剑尖没入大半胸膛。
一声脆响,行云剑自己断了去,晏宁握着大半剑身,蹙眉看着插在季长清胸口的剑尖。
季长清立在原地也不逃,静静望着晏宁,任凭她处置,还笑着问:“需要我把剑拔出来让神女再刺一回吗?”
晏宁从袖子里掏出毒丹,还没有说功效,季长清就拿了过去,张口要吞下。
“等等!”晏宁急忙叫停。
但她的声音被一阵凤鸣盖过。
一只巨大的金凤凰从东方飞来,翼下生风,吹的下方树木倒地砖石横飞,罗浮洲内外的人也被这狂风吹的东倒西歪,看不清视线。
“神女!”风朔还保持着原形,高兴地俯冲下来,朝着地上的二人而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晏宁被推出数十米。
等她勉强站好,却看见风朔和季长清站在杀阵的阵眼里,淡蓝色的光芒流转,阵法已经开始运行。
刀剑的杀气从阵法中倾泻而出,直直劈向季长清和风朔。
一旦开启,不死不休,埋伏着的仙门众人也使出浑身解数攻向季长清。
季长清很快成了一个血人。
晏宁想起自己准备的那颗毒丹。
那本该是她留给季长清的一条活路,废了修为逐出仙界,他如果不再犯错,也可以安宁过一生的。
剩下的过错,她这个师尊来承担便是。
布下杀阵的时候,晏宁也做好了自己死的打算。
她失责了,本就该赎罪,以身殉道,弥补受难的苍生。
神陨会给天下带来福泽,遭受灾厄的人们会得到祝福。
砰的一声,不知谁甩了一个致命的攻击法术,落在晏宁面前,炸起一片焦土碎石。
晏宁捂着眼睛,泪流不止。
视线模糊里,有一个人扑了过来,晏宁抓住了他,抬头正要说话,发现是风朔。
她侧头去看季长清所站的位置,只剩一片焦土,上面连根野草都不剩下,空荡荡的。
流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各大仙门的人纷纷庆贺她的大义灭亲。
“神女果真厉害!”
“这贼子死的还是太过轻松!”
晏宁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明明四周围满了人,她却觉得空荡荡的。
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倘若当真如此,她又为什么如此难过。
她分明知道季长清不会死。
也知道他修为尽废,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再也不会危害苍生。
分明是最好的结局。
晏宁站在原地,瞧着脚边碎石上的血,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季长清看她的最后一眼。
明明他还是在温和的笑着,仿佛这些苦痛无伤大雅,但是眼眸里尽是一片水光。
他好像在哭。
为什么呢。
晏宁想了许久。
大概是因为他很疼吧。
刀斧加身,经脉尽碎。
她应该问一句的。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临死之前,季长清想起白秋水曾经问他的话。
“就这么放手,把神女身边的位置拱手让人,你不会后悔吗?”
他以为自己不会。
毕竟他跟着神女学了三百年的大义。
舍小我而成全大我。
但是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这么慷慨。
他后悔了。
倘若侥幸不死,他想痛快活一回,哪怕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却比不过什么姻缘天定,凭什么呢。
倘若命中没有这段缘,他想抢一抢,争一争。
修仙之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