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疾已蒙上浑浊的双眼顿时泪目,他强忍着把眼泪收了回去,对着安晴雪深鞠一躬。
掌柜嘴上将事答应下来,先收了钱。
事情真相得等衙门查,安晴雪便邀段无疾先去城北宅院,说有要事与其相商。
他既已欠这么大的人情,不好推脱,跟着去了。
“段老,请。”
安晴雪刚一抬手,远处院墙上冒出了云山的头。
妖狐心里猛然一惊,双眼与之对了个正着,惶恐之余脚没踩稳,径直栽倒。
“云先生去了何处?”
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妖狐又听到。
“看来是知道今晚家中有珍馐。”安晴雪早知他总偷偷出府,远远扯着嗓子言语道。
胡乱地‘嗯’了一声,妖狐狼狈起身拍拍尘土,着轻功消失在视线里。
安晴雪回过神,对段无疾解释道:“家里的武师傅,不喜欢走寻常路。”
段无疾笑而不语,对这府上的人有了新的认识。
而后。
安晴雪带路,两人径直去了书房。
“段老,您喝茶。”稚梅放下冲泡开的龙井,懂眼色地出门,将门掩好。
房里只剩下一老一少。
“老夫今日多谢姑娘出手搭救。”段无疾再度起身行礼,对安晴雪充满感激之情。
“客气了。”
安晴雪起身将人扶起,讲明这钱段无疾不必还。
“明知不是您的错,为何医馆掌柜要刻意刁难?”总算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手颤颤巍巍,段老放下茶杯长叹气:“姑娘当真好眼力,只这点光景便看出中间的不对来。”
段无疾所在的医馆算城中较大的一个。
生意做得大,自然人脉广。
近来。
医馆不知去哪里认了分差事来做,以极为寻常的药材治疗头晕头痛,但对患者收高价。
这中间的暴利不可想象,挣得钱全都暗中递给朝廷上的‘大人物’。
安晴雪对段无疾有恩,他没想隐瞒:“老夫便暗中提醒患病之人,让他们拿了单子去别处买药。”
“掌柜因此对我不满,总是挑刺,这医死人的事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杯里的茶喝出了酒味,段无疾的脸写满愁字。
默默地听完全部。
安晴雪替段老从新添满茶水,仔细问道:“您可知上头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段无疾只不过是个没用的大夫,掌柜怎会将这般机密全数告知。
他摇了摇头:“不知。”
段无疾的头越埋越低,让安晴雪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安晴雪组织片刻话语,随后提出心中所想。
“我想,若段老您还愿悬壶济世,不如与我一同开间新的医馆如何?”
段无疾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他难以置信回问道:“姑娘岂不是拿老朽开心?”
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哪里敢做这样的梦,只当是富家小姐逗老头子玩乐。
“当真!”安晴雪满脸严肃。
她仔细认真地说了构想和计划,提出让段无疾在药店里当明面掌柜,不必出钱。
至于分账,则无论赚多少都平分。
“不可,不可!”段无疾诚惶诚恐,“我已受了姑娘如此多的恩惠,若非要分老朽只拿两成。”
只要他先将此事答应下来,一切好说。
安晴雪点头应下,保证只要医馆生意好绝不亏待段无疾。
“老朽能助姑娘一臂之力,实属万幸!”
俩人宛如忘年交,又喝茶聊医许久。
直到天黑,安晴雪让稚梅在偏院里给段无疾安排了住处,让他只管放心住着。
“姑娘,您要现在用饭吗?”
稚梅心疼安晴雪整日忙碌,送完段无疾随即返回询问。
“随意吃两口。”安晴雪心里还忧挂着练武一事,“让云山一炷香后去后院练功。”
小菜米饭,随便吃了一顿。
等安晴雪出门到后院,妖狐早持剑于凉亭等候,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师傅久等。”
妖狐的目光在起身时,划过了练功场旁的大树。
裴玉嵇整日在树杈上观察着安晴雪院里一举一动,他从未受过这样的重视,浑身难受。
“今日姑娘想练什么?”
两人背剑对立,一阵风吹过扬起细小沙砾。
“剑法。”
说话间,安晴雪抽剑上前,剑尖点地。
“剑道之路,非一日之功,需心静如水,意随剑走。”妖狐轻笑道。
“看好了!”
“这是云剑的起手式。”
言罢,他身形微动,剑尖在空中勾勒出一朵朵流动的云彩,让安晴雪看入迷。
她脑中不停刻画着此招,抬手跟练。
但她基础尚缺,身形呆板僵硬,剑光也胡乱闪烁,毫无美感。
“哎,你停下来。”
妖狐无语叫停。
若平时他定然不会浪费力气,可来前裴玉嵇下了令,绝不可马虎对安晴雪的教学。
他走到她身旁,轻握安晴雪的手腕:“记住,剑是你的延伸,需要用心感受它的方向。”
安晴雪似懂非懂,正要开口问。
咔吧——
远处的树上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响动,妖狐骤然收回握着她手腕的右手。
“咳咳咳!”他不自然咳嗽几声,“为师有些尿急,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原地没了人影。
他的借口找得太过拙劣,安晴雪心里暗笑,随他去了。
在月光中独留她一人舞剑,她便放心大胆闭上眼,寻找人与剑何为一体的感觉。
妖狐去的不是别处,正是裴玉嵇待的树。
“殿下。”他心有警惕靠近,怕误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