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一觉睡醒,好似大病全消,李绍秋又是一身的劲儿。
本以为在经过她妈把大姐的录取通知书带回来这件事,她昨晚会失眠,却不想李绍秋连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
她还记得身上被烤热的黄纸擦拭过后暖烘烘的感觉,记得桂芬婶子让她多休息,再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倒也不对,她似乎还闻到过烧纸的味道。
躺了几天,她实在是躺不住了,干脆早点起来。
坐起来才发现大姐今天还没起床,又看到她枕边的信封,心知她昨晚肯定很晚才睡。
她的目光落在信封上,良久,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开心的笑。
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大姐可以上大学,她肯定能过上不一样的人生吧?
没多愣神,她蹑手蹑脚地从李绍玉身上翻过去,穿上拖鞋,踮着脚走出房间。
这几天入夜后明显感觉到凉意,昨晚李绍玉睡前关了窗户又把帘子放下来。
窗帘是用土布头拼成的,有几分厚实,是以在屋内看不出来时间。
出了房门,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堂屋高挂的时钟指向六点四十。
再有个把小时,她爸妈就要回来吃饭。
夏天日头长,干活的时间也长。
李昌平夫妇都是五点起来下地,八点回来吃饭,也歇一茬。
前段时间都是大姐带着她们做饭,今天李绍秋有心让大姐多睡一会儿,先去绍双房间叫他起来烧火。
这是个爱睡懒觉的,没人喊能睡到九十点钟才起来。
“绍双,起来了。”就这么连着喊了三声,李绍双只转过头,一只耳朵埋进枕头里,又卷起被角盖在另一只耳朵上,丝毫没有醒的意思。
李绍秋也不恼,熟练地拽过被角,凑近他耳朵大喊一声,“李绍双,起来吃饭。”
“啊——吃饭。”
李绍双坐起身,揉揉眼睛,嘴里还止不住吧嗒两声,真要吃饭一样。
“哪儿有饭吃,起来烧火。”李绍秋在他面前拍拍手掌,帮他清醒。
听到烧火,已经清醒的李绍双又赖皮地躺下,嘴里说着好话,“二姐最好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眼看着人都坐起来了,这会儿又躺会去,好脾气的李绍秋也来了火儿,“李绍双,我数到三!”
“一!”
“好吧,好吧,我起来。”听出二姐语气里的危险,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两圈,才不情不愿地说:“我的姐,你还不出去啊,你总要让我穿衣服吧!”
知道他不会再躺下,李绍秋也没说软话,冷冷地丢下一句,“给你五分钟。”
——
五分钟后,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的李绍双,抓起一把秸秆往灶里填。
手上干着活儿,嘴上不肯轻易屈服:“二姐,周扒皮都没你这么狠。”
“生产队的驴都没你这么能歇,我要是周扒皮,每天五点就得让你起来给我干活,不干到深更半夜不能睡。”李绍秋知道他嘴欠,干脆顺着他的话,还不忘恶狠狠地说:“火烧旺点儿。”
李绍双动作麻利地找两根硬柴塞到灶下,委屈巴巴地控诉她,“资本家都没你心狠。”
“瞎说什么呢,作死是不是?”
自觉失言,他也不再说话,只埋头烧火。
今天早上吃红薯糊糊,李绍双先开灶烧水。
李绍秋在旁边削红薯,这会儿盆里已经削好了七八个中等个头的,最少还得再削十二三个。
不太习惯李绍双的沉默,她主动开口,“大哥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大哥走的时候我还没醒呢,他以往都是六点左右出门,今天应该也是吧?”二姐主动搭话,他知道是不跟他计较的意思,话也不自觉密起来。
“你昨天跟大哥在商量什么?”
“我找大哥借点儿钱。”实话脱口而出,李绍双懊恼地给了自己两下。
他不防备二姐突然调转话头,第一反应就是说实话。
李绍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也有些诧异,“你要钱干什么?”
按她原本的猜测,还以为他是让大哥给他买什么东西呢。
“二姐,你不生气啊?”李绍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发现他二姐没有变脸的意思,这才松口气,同时把心里的想法也问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李绍秋不知道他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佯装生气,“在你心里,你二姐就是那么爱生气的人?”
“那也不是。”他赶紧解释,“就是上回,我让大哥给我买双鞋,你说我乱花钱。”
“有吗?”李绍秋嘴上说着半信半疑的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有的。
李家四个孩子,大小就是听着父母的这一辈的苦日子长大的,谁都不敢多要一分钱花,现在大哥自己做生意,手里有点儿余钱,弟弟妹妹们也不会随意伸手。
李绍双是家里最小的,在家虽然没有特殊待遇,但总听别人说老小老小,家里的心头宝,这话听多了,有时候就想矫情一下。
那回就是看到同学穿了双新鞋,受刺激了,碰到大哥收摊回来,怎么着也要一双新鞋。
大哥二话没说同意了,她和大姐听说后,挨个教训他一顿。
类似的事情,现在她的心境却全然变了。
“二姐,我感觉你变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严肃,好像在说真么了不得的发现。
“我怎么变了?”李绍秋好整以暇,想听听他的说法。
李绍双肯定地说:“你这回生病之后,变成熟了。”
“是嘛?”李绍秋认真地看他一眼,惊讶于弟弟的敏锐,微微一笑,又问他:“你跟大哥要钱做什么?”
李绍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二姐,你得答应我,这事儿不能告诉爸妈。”
“可以。”她答应下来,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也有要求,得是正事。”
“肯定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