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荷一想到陆青等待的身影,脸上就不由自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陆青说,何荷只有在林子里的时候才会笑。
“嘿,呵呵,你来啦!”陆青说。
陆青总喜欢叫何荷为“呵呵,”因为最开始在告诉他名字时,她的声音小得可怜,他就以为她是叫“呵呵,”后来相处久了,发现她最喜欢在说话的时候夹杂着“呵呵”的笑声,越发觉得自己给她取的外号贴切不已,于是“呵呵”就成了她正式的外号。
“看看,我打到什么了!”陆青用箭插到一个馒头里,何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块真正的老面馒头,不是她们平时用配给的口粮做成的硬邦邦的黑面馒头。
她把馒头上插出来的小孔对着自己的鼻子,尽情地闻着它的面香,嘴里都快流出了口水。
“呵呵,还热着呢。”何荷说。
他一定是一大清早就去片区的点心铺交换的。
“用什么换的?”
“就一只松鼠,点心铺的店家今天挺好讲话,”陆青说,“他还叫我跑慢点呢。”
“是啊,这些日子好像大家都感到彼此亲近些了,你有没有觉得?”何荷说着,乌溜溜的大眼灵活地转动着,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小麦芽糖给了陆青,“这是妹妹给我留的。”
陆青接过糖,脸上立刻洋溢起快乐的笑容:“谢谢你,呵呵,这样,就让我们俩来享受一顿真正的大餐吧。”
他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我差点忘了!月圆节大会快乐!”他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几个红通通的柿子。
“祝你永远——”说着,他向何荷抛去一个柿子,柿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何荷接住,然后用牙齿把它薄薄的皮咬破,霎时,一股又酸又甜的汁液在她嘴里散开。
“——永远好运!”何荷兴奋地接着陆青的话说道。
说到月圆节大会,他们不得不开些玩笑,因为虽然说月圆节本是大家团圆赏月一起庆祝的好日子,但是因为加上了那个“天命之战”的抽签仪式,月圆节大会就变了样,成了大家心中——特别是孩子们心中——的恶魔,简直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给吓跑。
陆青掏出刀子,把馒头切成一片一片的,何荷在一旁看着。
他也许可以做我的哥哥,她想。
这无关外貌,纯粹是一种感觉。
陆青和何荷长相当然不一样,如果非得说有什么是相似的,那就是他们都是黄色带黑的皮肤,这是这里人的普遍特征。
但母亲和妹妹却皮肤偏白,这使得她们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何荷的外祖父外祖母是商人,他们在比较好的地段开了家药铺,售卖药品,因为大部分人都付不起钱看大夫,所以对于那种通用型的药方,大部分人就直接到药铺买药。
何荷的父亲以前打猎的时候经常采集些草药,卖给药店,再制成药剂,这样才与何荷的母亲认识了。
何荷心想,母亲一定是很爱父亲才心甘情愿离家出走跟着父亲一起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的吧。
在何荷的记忆中,母亲总是那么高傲、冷漠,对家里的事甩手不管,眼看着孩子饿得骨瘦如柴。
何荷不是那种容易原谅别人的人,但是,看在死去的父亲的份上,她还是原谅了母亲。
陆青和何荷吃了早餐,又重新坐回隐蔽的岩石上,何荷把灌木拨开,从这里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峡谷却不会被人发现。
夏日的峡谷生机盎然,到处是鲜嫩欲滴的绿色植物,鱼儿在水中闪着微微的鳞光,湛蓝的天空晴朗无云,时而有一阵微风吹过。
何荷真是太开心了,既吃了美食,又看了美景,要是一整天都可以这样子和陆青在一起在山中徜徉,然后只需要四处找寻他们的晚饭,那该多好啊……可是,到了下午午未时辰,他们必须到广场等候点名。
“要不,我们走吧。”陆青不动声色地说。
“什么?”何荷没有反应过来。
“离开这里,逃跑,住在林子里,就你和我,我们能行。”
何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这个想法太荒谬了。
“我们要是没这么多孩子就好了。”他快速地加了一句。
陆青说的那么多孩子,说的是他们的弟弟妹妹们。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何荷有一个妹妹,也许还要算上一个“不谙世事”的母亲,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女,要是没有了他们,其他人可怎么过活呢?谁去给他们找吃的填饱肚子呢?
现在,即便他们俩整日在外找寻食物,也不得不在夜晚趁黑去换点猪油或者衣服;也有的夜晚,他们在肚子咕咕叫的状态下艰难睡去。
“我永远都不想要孩子。”何荷恨恨地说。
“如果不是住在这里的话,我会要的。”陆青说。
“可你现在就是住在这儿。”何荷说,有些恼火。
“算了,不说了,没意义。”陆青耸了耸肩膀,低声说。
呵呵,这些对话真是太离谱了,离开这里?我怎么能离开何丽,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深爱的人?何荷想。
陆青也是,一门心思都是扑在他家人的身上。
他们是不肯能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陆青要这么说?
还有,即使他们真的离开这个地方,那些要孩子的鬼话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