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想象他们会打她。
那男孩把煎饼烧焦的表皮扔了以后,飞快地朝糕点铺看了一眼,好像要确认一下是否有人,然后麻利地把手里的煎饼扔到了何荷抱着的包裹上,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了糕点房。
何荷看着煎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好了!
他准是故意把煎饼烙煳的。
想到他竟然因为这样挨了他母亲的打骂,何荷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突然就不那么冷了。
趁着没人,她赶快把煎饼塞进包裹里,把包裹拍了拍,紧紧地抱着包裹赶快走开了。
包裹的热气温暖着她的心口,她越发把这救命的宝贝紧紧搂在怀里,快速而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赶去。
她赶到家的时候,煎饼已经有些凉了,但里面还有点温热。
她把煎饼放到桌子上,妹妹伸手要撕掉一块,但是何荷让她坐下,等母亲过来。
她倒了热水,用手指刮掉糊的地方,然后把煎饼切成片,等母亲从床上过来就一起就着热水吃了其中的一张煎饼,剩下的一张留着第二天早上吃。
她脱下衣服慢慢在火边烤干,爬进被窝,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回想起这事,她突然又有点疑惑,如果说那男孩是故意把煎饼烙煳以后再给她的,那他为什么这么做呢?他甚至都不认识自己吧。他那么好心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把煎饼烙煳然后自己挨罚?
不过,也许单纯人家就是那么好心肠呢?也许不是单纯对自己,是无论对谁,他都会这么做呢?为什么要怀疑人家的用意呢?何荷为自己的狭隘而惭愧。
何荷吃了点煎饼就去府学了。
春天好像一夜之间就到了。草木复苏,花儿绽放。百鸟开始啁啾,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在学府大操场上,她和那个男孩擦肩而过。他的脸已经肿起来了,眼眶是黑的。他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并没有注意到何荷。
可下午当她准备回家时,却看到他在操场对面看着她。他们的目光只相遇了一秒钟,他就迅速扭过头去,她也窘迫地垂下了头。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发现就在他背后操场旁边的草地里,春天的第一朵蒲公英开花了。
她思绪万千,想起了和父亲一起在林子里度过的时光,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让她们活下去的好办法。
直到今天,她仍然无法忘却对这个男孩的感念。
周子斐,在她走投无路、心灰意冷的时候救了她的命并给了她人世间的温暖和希望,而那路边的蒲公英则给了她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在府学里,何荷不止一次见过他,但每次他们的目光交错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他,想以某种方式谢过他,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而现在,她将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们即将被投入竞赛场,决一死战。
她又如何能在那种地方向他致谢呢?只是口头说声谢谢吗?那太没诚意,也不足以表达何荷内心的感激之万一。
想到彼此将刀剑相向,甚至要不惜一切割断他的喉咙或者在他心口插上一刀,何荷就无法呼吸。
宗主沉闷的讲话终于结束了,他示意她和周子斐握手。
他的手结实而温暖,就像那天的煎饼。
他直视何荷的眼睛,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何荷不明白这究竟是在表明他很坚定还是太紧张。
“好吧,”何荷想,“我们总共二十四个人。很可能在我杀他前,别人就已经把他杀死了……也或许,我被人杀死了。”
总之,她不想和他刀剑相向,不想自己杀了他,也不想被他杀死。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这么多年养家糊口的经历让她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这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个事实。
不过,她这个人有个特点,那就是习惯于面对现实。自从那次接受了周子斐的煎饼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麻烦,她总是习惯于跟自己说:“不管遭遇什么困难或挑战,在每一个转折点上都要保持冷静,并相信未来会更好。”
所以,眼下,她决定先什么都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边走边看吧。